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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民間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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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民間故事

  你還在給你的孩子讀睡前故事嗎?如果是,那么恭喜你,不如給孩子講一些關(guān)于民間的故事。下面是學(xué)習(xí)啦小編為大家準(zhǔn)備的關(guān)于民間故事,希望大家喜歡!

  關(guān)于民間故事篇一

  上世紀(jì)二十年代,豫南x縣城城墻下的破廟里,住著一群流浪兒,其中有個約七八歲的小孩子,老是跟在這群孩子的后面跑來跑去,孩子們都叫他小順。

  小順是個討飯的孩子,在這小小的縣城里,幾乎沒有人不認(rèn)得他,那是因?yàn)樗嗄暌?,走熟了縣城的角角落落。他不愛說話,是個孤兒,從不像有的要飯娃兒那樣刁鉆、無賴,因?yàn)樗€(wěn)重、誠實(shí),大家都可憐這小小的男孩兒,對他也就客氣了許多。天長日久,就連許多人家的狗,見了他都懶洋洋的躺在地上不想起來,象征性的吠上兩聲就又瞇上了眼睛。

  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年,小順漸漸的長大了。這天,他來到了菜市旁的裁縫鋪前,老裁縫王掌柜說:“孩子,今天沒剩飯,只有昨天的半塊硬燒餅,你吃嗎?”小順點(diǎn)點(diǎn)頭,接過燒餅道了謝轉(zhuǎn)身就要走。

  “你回來,孩子!”

  “啥事?掌柜的?”

  “你今年有十歲了吧?年齡不小了,再要飯別人會笑話的,你愿意到我家跟我學(xué)徒嗎?”王掌柜笑著問。

  小順怔了一下,“真的?那……我愿意!”

  就這樣,小順就跟了王掌柜。換了衣服,理了發(fā),像模像樣的當(dāng)起了學(xué)徒。

  “徒弟、徒弟,三年奴隸”,在當(dāng)時那個年代里,學(xué)徒是件很苦的事,每天要早起、晚睡、吃剩飯、抱孩子、倒尿壺、洗屎布……,一家的雜活都是徒弟的,挨打、受氣也是家常便飯,許多人忍受不了而逃跑??尚№槢]有,他把裁縫鋪當(dāng)成了自己的家,把王掌柜兩口子當(dāng)成了父母親來侍奉,很快就融入了這個家庭,他孝順、勤奮、懂事,自然沒有人外待他。長這么大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覺,這是他夢寐以求的,因此他倍感溫暖。

  要說十歲的孩子能懂得什么,只一個“勤”字就彌補(bǔ)了他所有的不足,眼勤,勤看勤學(xué);手勤,愛干活,手腳麻利;腿勤,呼之即來,干啥都跑得快;這樣的孩子誰不喜歡呢?老板娘總是喜滋滋的看著他,只恨不是親生的,就和王掌柜商量,想收小順為義子。掌柜說:“這事我早想過了,咱已有兩個兒子,再收小順合適嗎?再說‘師徒如父子’,和自己的兒子也差不多,我看就算了吧。”從此,兩口子就把小順當(dāng)成了自己的兒子,疼他愛他,毫不保留的把手藝教給他。

  轉(zhuǎn)眼兩年過去了,一天,王掌柜準(zhǔn)備到武漢去,想再買一臺縫紉機(jī)和一些配件,有些不放心的對小順說:“我大約得三天才能回來,你能看的住鋪面嗎?當(dāng)然,你只接活,記清尺寸就行了,敢嗎?”

  “ 哪有什么不敢的,接活記清名字、地址、尺寸,有事問師娘行嗎?”

  “ 好!千萬謹(jǐn)慎小心,別惹事,看好鋪?zhàn)?”

  因事情耽擱,王掌柜直到第七天才坐上回家的輪船,心里那個急呀!惦記著家里的鋪?zhàn)樱№樳€太小,真怕出點(diǎn)兒啥事,望著那渾濁的江水,直恨輪船跑得慢。天亮下船,雇了頭毛驢,急匆匆的往家趕。

  進(jìn)得縣城,拐過兩條街,遠(yuǎn)遠(yuǎn)看見自家的鋪?zhàn)娱_著,懸著的心才安穩(wěn)了些。到得門前,急喚小順,那小順見是師傅,高興地一邊對后院大喊:“師傅回來了!”一邊蹦出來接應(yīng)。師娘也慌慌張張跑了出來。

  正當(dāng)這時,鄰居李二嫂領(lǐng)著小女兒風(fēng)風(fēng)火火跑了來,還真把王掌柜嚇了一跳。

  “看看!這是恁家小順給做的,”她一邊扯著女兒,一邊拉著女兒的上衣讓王掌柜看,“看這衣服做的,咋這么合身、這么漂亮,這小順才多大個孩子啊!就這么有本事!”這連聲的夸獎才讓王掌柜放下了心。

  “王掌柜,您真有眼力啊!有這么好個孩子給你做徒弟!真懂事兒,沒要我一分錢啊,謝謝您……”。

  王掌柜沒說話,兩眼閃著慈祥的光,贊許的看著小順。待到晚上看了收活兒的記錄,心里更是一驚:這孩子啥時候?qū)W會了寫字?盡管寫的還差了些,不太端正……可能是跟自己的兒子學(xué)的?這孩子!……

  裁縫鋪的生意漸漸的越來越好,王掌柜家的日子也慢慢的寬裕起來。兩個兒子都進(jìn)了外地的洋學(xué)堂,老板娘也輕快了許多,時常到前面幫忙,幾年下來,竟在鄉(xiāng)下置了十多畝地,成了名符其實(shí)的殷實(shí)人家。小順也已長成人高馬大的小伙子,能獨(dú)當(dāng)一面的裁縫師傅。只是時局越來越亂,軍閥混戰(zhàn),政權(quán)更迭,老百姓難得幾分安寧,常弄得王掌柜眉頭緊鎖。

  突然有一天,街上亂哄哄的,家家忙著關(guān)門閉戶,縣政府的老爺們逃得精光,隨后有一支軍隊(duì)開進(jìn)了縣城,在初冬颼颼的寒風(fēng)里,當(dāng)兵的還穿著薄薄的單衣??吹剿麄兇┑钠破茽€爛的,不搶不掠,嚴(yán)守紀(jì)律,人們的心慢慢安定了下來,打開了家門。王掌柜叫小順出門仔細(xì)看了看,才小心翼翼的摘下門板,打開了鋪面。

  縣城又漸漸恢復(fù)了秩序,人們各司其業(yè),生意照常進(jìn)行,學(xué)堂里又傳出朗朗的讀書聲。這天,幾個當(dāng)兵的挎著槍,迎面向裁縫鋪?zhàn)邅恚@可把王掌柜嚇得不輕,關(guān)門已來不及,只得滿臉賠笑的迎出門來:“長官們好!請里面坐!請里面坐!”

  “掌柜別怕,我們是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dǎo)的窮人的隊(duì)伍,決不傷害老百姓!今天找您,是想請您幫個忙,要麻煩您了!”

  “不敢不敢!長官請講!”

  “您都看見了,我們的戰(zhàn)士現(xiàn)在還穿著單衣,這天太冷了,想請您幫忙做些軍裝。放心!布料棉花我們自備,工錢照付,您看行嗎?”

  王掌柜心想: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yàn),和軍隊(duì)打交道,行不行都得行,那就只能答應(yīng)。

  “行!沒問題,感謝長官看得起我們!”

  裁縫鋪忙了起來,棉花、布匹不斷地運(yùn)來;棉衣不斷地拉走。交往中王掌柜看定了這支軍隊(duì)都是些好人,就把鄰居、親戚召喚來幫忙,連明徹夜的干了起來,加工了大批棉衣。軍隊(duì)長官很是高興,開拔前來到鋪里,“啪”的一聲行了軍禮,嘩的一聲倒出了一堆銀元,可真把王掌柜樂壞了:“我發(fā)財(cái)了!”

  王掌柜把小順叫到身邊說:“孩子,你不小了,該成家立業(yè)了,我想給你安排個鋪?zhàn)樱屇阕约喝ジ?hellip;…”

  小順“通”的一聲跪了下去:“師傅,您是想攆我走?”

  “不是那意思,學(xué)徒三年就該出師,你干了多少年?師傅欠你的。你也老大不小了,這樣跟著我干下去也不是正事,你是個男人,要成家立業(yè)的,要有自己的家……”。

  就這樣,師傅給小順安置了個鋪?zhàn)?,又給了些錢作日常的流動資金,小順就獨(dú)立了。這小伙子為人實(shí)在,活路精巧,又有原來的客戶好意的傳播,生意很快就干出了名。在師娘的說合下,第二年就娶了老鄰居李二嫂家的姑娘做了媳婦,生活上沒有了后顧之憂,干活還有了幫手,生意越發(fā)風(fēng)生水起。這樣,從城東到城西,和師傅的裁縫鋪?zhàn)笥液魬?yīng),幾乎壟斷了縣城的所有活計(jì)。

  這人交好運(yùn)誰都擋不住,李二嫂家的姑娘也是窮人家出身,慣于算計(jì),過日子精打細(xì)算,勤儉持家,把個小家治理的井井有條。眼見得這家是一天天的富裕起來,有了幾個閑錢,遂和丈夫商議,在城南置下了幾畝水田。隔年又添了個白胖小子,小順別提多高興了!和師傅兩家湊在一起慶賀了一番,師傅喝多了,醉眼迷離的說:“小順小順,你可是真順啊!”

  這小小的縣城雖臨近武漢,卻也不怎么平靜,今天來了國民黨,改天就換了日本人,還有那弄不清名堂的各色隊(duì)伍。弄得市面動蕩人心慌亂,有的人就干脆把土地賣掉,全家遷往大城市居住,這樣一來,土地價(jià)格下跌,農(nóng)村局勢動蕩。小順看準(zhǔn)了時機(jī),接二連三的出手,幾年時間就買進(jìn)了七八十畝農(nóng)田,加上原來的,竟有了百十畝土地。他銘記著師傅的話,相信“土地是人的根本,誰也搬不動,國民黨、日本人誰也帶不走”的教誨,把土地作為立身之本,悉心地去經(jīng)營。他把所有土地的租子降低二成,佃戶們皆大歡喜,不僅多施肥料、細(xì)心耕種,交租子還很積極,春種秋收,人心穩(wěn)定。

  小順真正的發(fā)家了,裁縫鋪面擴(kuò)大了,收了徒弟,生意興旺;城外一百多畝田地收成穩(wěn)定,上交的租子糧堆滿了倉庫;可兩口子依然儉樸如初,絲毫沒有有錢人的架子和排場,他們要攢錢,買更多的土地。

  一天夜里,城頭上響起了激烈的槍炮聲,人們嚇得抵緊了大門、縮進(jìn)了被窩。天亮了,人民解放軍開進(jìn)了縣城,x縣解放了!

  窮人真的翻身了,農(nóng)會成立了!土改工作隊(duì)開來了!斗地主,分田地,地主們被戴上了高帽,推進(jìn)了群情憤怒的會場。小順摸摸頭上紙糊的高帽,腦子里一塌糊涂:我,這……到底是咋回事?……

  關(guān)于民間故事篇二

  老山神被一陣爆炸聲驚醒,一股怒氣躥上腦門。他在雷公崖頂跺了一下腳,那是他千百年來的老習(xí)慣了。

  如果在年輕的時候,他這么一跺腳,崖下的那片楸木林子就會嘩啦啦地落一地葉子;可是現(xiàn)在呢,他老了,他跺腳換來的不過是一陣腳疼,連一點(diǎn)聲響都沒有。呼風(fēng)喚雨的八面威風(fēng),已經(jīng)不再了。

  他吃力地駕著風(fēng),朝著卷起煙塵的方向飛去,發(fā)現(xiàn)又一處山崖崩塌了。刺鼻的硝煙味讓他難以忍受,他一連打了七八個噴嚏。

  那山崖的腳下,傳來了密集的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膿舸蚵暎藗冊诩庸ず桶徇\(yùn)石頭,忙碌得像螞蟻們遇上了谷米一樣。

  “真是太……放肆了!”山神拔下一根老粗的胡子,嘎巴嘎巴地咬斷,一下下啐到明顯混著高濃度粉塵的空氣中。

  “這日子……毀得快,一年頂?shù)蒙弦蝗f年了……”

  老山神喟嘆著,吃力地飛回雷公崖。由于喪失了念咒語的能力,他只能坐在石頭上生悶氣。

  老山神常常是隱著身的,他的行蹤不會被凡夫俗子發(fā)現(xiàn)。

  這座鯨山,已經(jīng)被山蟲們咬得千瘡百孔。大山的消損,讓老山神大傷元?dú)?,越來越明顯地加速了他的衰老。

  山蟲是什么東西呢?毛毛蟲?不是。菜青蟲?不是。瓢蟲?也不是。他們不是蟲,是人。鯨山腳下的莊稼人,世世代代開采山石,鏨成石枕、石磨、石樁等型材,賣出去,換回柴米油鹽。采石不僅是苦差、險(xiǎn)差,而且要有一身好手藝。身板薄弱的,頭腦憨笨的,只能望山興嘆,做不得山蟲。

  現(xiàn)在,人類改造山河已經(jīng)有了大本事,一個月的進(jìn)度確實(shí)抵得上往昔的幾個世紀(jì),難怪老山神日夜憂心忡忡。

  吳鋒的爸爸吳傻子,就是一條老山蟲。

  切莫以為吳傻子真的是傻子,他的外號是村里人反著送他的。他吃山三十幾年,鏨門枕石從來不用墨線,眼睛一瞇就是尺子;他按規(guī)格開條石,就跟刀切豆腐差不多。

  城里人是斷然不明白那石碑和石樁是怎樣鏨出來的——開山人在崖壁上插鋼釬打孔,填充火藥,封牢后點(diǎn)燃引信轟然引爆,便有大如柜箱的巨石跌落下來。聰明的山蟲量材取用,按需要在石材上畫上直線,在直線上一一鏨出若干小窩窩,然后依次用鋼楔去撐,隨著輪番的加力,巨石會因那排楔窩窩串通而突然開裂,一分為二。吳傻子下楔開石最拿手,不僅快,而且萬無一失。

  “吳鋒你真的不想念書了?”爸爸的眼神里有些怒火。

  “不想了。”兒子說得有氣無力,“功課跟不上。”

  “我就不該生你到世上來啊!”

  兒子不吱聲。

  “老陳家的小子都考上縣一中了,他老陳連一百斤的石頭都搬不動,可是人家的孩子爭氣啊!胡麻子的孫女上了軍校,他胡麻子家哪塊門枕石不是我鏨的?他一雙豬爪子手,樣樣不會!我吳……傻子就傻子,我一輩子鏨了多少石碑啊!你可倒好,跟不上跟不上,把書念家里來了!”

  “我……記不住……我頭疼。”

  “咋沒疼死你!那你想干啥?咬山啊?你可別后悔!”

  “我……不后悔……”

  “你再說一遍!你想氣死我!”

  咔嚓一聲,當(dāng)爸的撅斷了一根空心木的老煙桿,虎口劃破了,鮮血直流……

  老山神看見,一個細(xì)胳膊細(xì)腿的孩子跟在他爸爸屁股后面勾著頭進(jìn)了山。那老山蟲,是一臉的陰沉,他兒子則是影子般的輕飄。

  山腳下機(jī)器轟鳴著粉碎石渣,振動篩卷起的粉塵撲面而來。兒子事先有準(zhǔn)備,掏出一只口罩戴上,卻被爸爸一把捋下,丟在一泡牛糞上,還踏了一腳。“你甭給我裝公子!當(dāng)了泥鰍,就莫怕泥糊眼!怕泥糊眼就別當(dāng)泥鰍!”

  “泥鰍”望了望口罩,沒敢去撿。

  過了這地段,步步登高,被人類炸開的山崖迎了過來。它的顏色與周圍的植被形成了反差。有幾個人像蜘蛛懸絲一樣吊在高處做清理,把被炸裂卻沒有脫落的石頭撬下來,避免危及下面施工人員的安全。

  三拐五拐,爸爸帶兒子來到自家的山塘里。沒了煙桿,爸爸掏出荷包,卷了一根煙,卻遲遲沒點(diǎn)著。

  “你……”老山蟲望了一眼兒子,厭惡地說,“把這十幾副門枕石料子垛起來,改天拉下山去!”

  兒子點(diǎn)點(diǎn)頭,貓腰去搬其中的一塊,卻脫了手,石頭一動沒動。

  老山神哈哈地笑了。這娃子會吃飯不會干活。

  “你笑個屁!”爸爸罵兒子,他以為是兒子在笑呢。

  兒子說:“我沒笑啊。”

  老山神是不會輕易被人看見的——除非他樂意。

  “連塊石頭你都搬不動,那怎么辦?那你鏨門枕石吧,灶王爺不會白給人粥吃!”

  “不,我能搬石頭。剛才我沒用上勁。”

  兒子想起在學(xué)校的艱難,回家的解脫讓他義無反顧。他從初一的第二學(xué)期就趕不上功課了。他不愛聽講,更不愛做作業(yè),遭白眼受嘲諷自然是在所難免。他發(fā)過廣告,夜宿過網(wǎng)吧,現(xiàn)在再說奮發(fā)努力,已經(jīng)跟水里撈月亮沒啥區(qū)別了。少年的學(xué)業(yè)已經(jīng)荒廢,奮起直追找不到起跑線,閉著眼睛說瞎話沒有用,他只能面對現(xiàn)實(shí)。

  兒子脫掉了上衣,天熱啊??墒前职址潜浦┥弦粭l帆布圍裙不可。他咬著牙搬石頭,一塊,又一塊。

  “爸爸我渴——”

  “渴就渴著,晌午回家有水喝。”爸爸冷冷地說。

  兒子使勁兒咽了一下,卻沒有一絲口水。兩條胳膊的內(nèi)側(cè)已經(jīng)磨破了皮,腰痛得直不起來。爸爸瞪了他一眼,說:“你搬的那幾塊石頭夠你換飯吃啊?磨磨蹭蹭的,你以為山蟲好當(dāng)啊!”

  兒子流下了眼淚。

  “流眼淚有什么用!”老山蟲心硬如鐵,“搬完了用鋼釬鏨窩窩!”爸爸踢一腳尺把長的鋼釬,再踢一腳手錘,說:“快晌午了,你振作一點(diǎn)好不好?”

  男孩撩起帆布圍裙,抹一抹腦瓜上的汗,忽然小腿抽筋,閉上眼睛一聲不響地坐下去。

  “爸爸,我們該歇歇了。”

  “你睜眼看著,我歇了你就歇!”

  “我太累了!”

  “你不累,這比念書輕松多了嘛!念書多難!你給我起來!”

  爸爸不是揳楔子就是搬運(yùn)條石,一口氣干到日頭歪過頂。吳鋒央求爸爸道:“我不回家了,給我捎些水和飯吧!”

  他說完就躺了下去,把腦袋放到一塊石頭上,不管身底下有多么硌得慌。

  老山神嚷了一聲:“差不多了!”

  “你剛才說什么了?”爸爸問兒子。

  兒子閉上眼睛就睜不開,說:“我要睡一會兒……”

  “你以為桌子上長饅頭啊?你褲子破了包不住屁股,敢在大街上走啊?我哪輩子欠你的,這輩子來還賬。沒錢咋修房子?沒房子咋給你討老婆?老牛效力刀頭死,我比牛強(qiáng),不至于效完力挨一刀。你不好好念書,成心要我的命。我們不干活哪有錢?”

  爸爸和兒子在山塘里默默地干活,就像兩個不認(rèn)識的人在較勁,常常是一天下來都沒有言語?;蛘甙徇\(yùn)料石,或者用鋼釬鏨楔窩,男孩真覺得度日如年啊。

  他沒跟任何人說,偷偷地進(jìn)了八角城。他想去母??纯?。如果有可能,他想上學(xué)。山塘里的生活,像一柄烙鐵,烙著他的身,烙著他的心。

  他走進(jìn)校門的時候,沒碰上一個熟人,這讓他很踏實(shí)??墒钱?dāng)他在一塊公告牌上看到參加全市奧數(shù)大賽的名單時,就像有另外一柄烙鐵在他的心上又烙了一下。自己荒廢得太深了,還想走這條路,太難了!

  他不再往里走,默默地轉(zhuǎn)身,回家去。

  似火的驕陽,把山塘炙烤得像一口冒著煙的鍋。

  老山神把男孩搖醒了。

  “孩子啊,你不可以當(dāng)山蟲啊!”

  男孩不想起來,他覺得自己像散了骨架斷了筋,只想睡覺。

  “那我……當(dāng)什么……呢?”他心不在焉地問。

  “你不論當(dāng)什么,也不能夠當(dāng)山蟲。你起來說話!”

  男孩齜牙咧嘴地坐了起來。他看見了一個老頭,就問:“老祖宗不是說靠山吃山嗎?”

  “山,也不是那么好吃的!”

  “這鯨山不是被我們吃掉許多了嗎?差不多有五分之一了吧!”

  “那你可知道,人吃山,山也是要吃人的。40年來,已經(jīng)有28個人被山吃了!”老山神一回想起自己魔法,就難免激動。

  “我聽說過。我爺爺摔斷過一條腿,老陳的二叔是弄響了啞炮炸死的……”

  “那你就應(yīng)該另謀生路嘛,你們?nèi)祟惓Uf……”

  “我們?nèi)祟?那……你是干啥的喲?”男孩聽出了疑問。

  “我……”山神下了決心,說,“你問我,我告訴你,我是山神!”

  “胡說呢!”少年說,“你這老頭真逗。你是山神,我就是玉皇大帝了!”

  老山神說:“我奉勸你別當(dāng)山蟲,當(dāng)山蟲沒有好下場。”

  “《捕蛇者說》里是怎么說的?我記不住了,反正好像是說過,死的就死了,該捕蛇的還捕蛇。”

  “你鐵心了嗎?你不怕報(bào)應(yīng)?”

  “現(xiàn)在沒有什么能讓我怕的了。報(bào)應(yīng)?走著瞧吧!”

  老山神非常失望,他化作一縷清風(fēng),隨著一片山花的搖動倏地不見了。少年這才感到事情的蹊蹺,他回憶著老頭剛才說過的話,倒是覺得被挑戰(zhàn)了一下。報(bào)應(yīng)?我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吳傻子買了一輛用槽鋼焊就的拉山車。

  牛是原有的,養(yǎng)好幾年了。洋槐木的舊車散了架,鳥槍換炮了。

  從螺旋般的盤山道上拉石頭下山,一步一個危險(xiǎn),所以諺語說:寧可跟閻王鬧翻天,不要趕大車?yán)健?/p>

  把石頭拉下來,連裝帶卸,一車的腳錢30塊,起早貪黑一天拉上七八回,日子不愁過。

  “爸爸,我要學(xué)趕車。”吳鋒已經(jīng)變得強(qiáng)壯多了,他一頓飯吃得下四五個饅頭。

  “趕車?你小子這輩子別琢磨。陳蔥葉子的二叔就是拉山被砸死的。你進(jìn)塘鏨楔窩吧,一道道要鏨得直溜,每道間隔要勻稱,你手生,可以先畫上線。聽見沒?”

  “我就是想趕車。讓我去拉山吧!”

  “不行!鏨楔窩就是鏨楔窩!”爸爸的脾氣有了巖石的基因,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

  老山神就看見,那后生彎著腰蝦子似的蹲在山塘里,一錘子下去,鋼釬的尖尖啄在石頭上,隨著火花的綻放,一簇簇石屑像蝗蟲一樣飛迸,爭先恐后叮得那張嫩嫩的臉蛋浸出鮮血來。幸好爸爸給他一副網(wǎng)絲的護(hù)鏡,不然非崩瞎了不可。

  “你還是拉倒吧,孩子。”老山神變作一條腿的山蟲,站在了男孩的對面說。

  咔!咔!咔!男孩不停地鏨著,說:“我已經(jīng)知道你是山神。謝謝你,可是我現(xiàn)在只想做山蟲了,我想絕處逢生!”

  老山神化作清風(fēng)而去,他為自己悲哀,為人類悲哀。他久久地呆坐在雷公崖頂,如木雕一樣。

  老山蟲為人拉石材,他精明,在車上碼石頭故意將中間騰空,以減輕重量??墒枪椭骱芸炀陀辛瞬煊X,提出卸車后量立方算賬。為了多賺錢,牛車就回回超載了。吳傻子為了給自己壯膽,常常喝幾盅老白干,一張紅撲撲的臉上掛著汗星星。人們看他拽著車轅吆三喝五地從盤山道上下來,鐵架車嘎吱嘎吱地響,手扳閘嘎吱嘎吱地叫,都為他捏一把汗。

  終于有一天,牛車翻在半山腰,一塊帶有4個楔窩的條石把他壓成了扁餅。他的死,在村里被議論了三四天,之后也就不再有人談起,如同談?wù)撨^有棵小樹苗被誰家的牛踩斷了一樣。

  山神對吳傻子的死無動于衷。吳傻子不是死于他的咒語,而是死于車閘斷了鏈子。他估計(jì)這下子男孩該改行了,那樣鯨山或許可以免于速損。一旦沒了山,那還有山神嗎?山神的末日就是變成一撮相當(dāng)于佛家舍利的粉末。他恐懼那一天的到來。

  “你想上學(xué),那就去呀,何苦咬山!”

  “你怎么知道?”

  “我跟你去過學(xué)校了。”

  少年吃了一驚:“你真的跟我去過二中?”

  “你看了看一塊牌子,就蔫蔫地回來了。”

  “我永遠(yuǎn)不去了!”

  10年以后。

  轟——老山神被一陣特別劇烈的爆炸聲驚醒,他感到天和地都顛倒了:“這聲音,不對頭啊!”

  他駕著風(fēng),飛到半山腰,瞇起眼睛,逆著陽光望過去,就發(fā)現(xiàn)一座山塘的崖壁坍落了很多的巖石。他明白,炸藥更換了品牌,威力更大了。

  在山塘的出口處,有一巨幅對聯(lián):鋪下去是康莊大道,立起來是聳天高樓。顯然,說的是開采山石搞建筑。

  “真是太……放肆了!這日子越來越……一天頂?shù)靡蝗f年了……”

  他看見了那個少年,不過他長大了,溫煦的陽光正照在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化作了一種鎮(zhèn)定的笑容。

  就在那個晚上,山神變成了一撮綠色的粉末,在月光下閃出幾星不打眼的晶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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