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園林紀錄片解說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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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園林紀錄片解說詞
蘇園六紀解說詞:
雕幾塊中國的花窗,框起這天人合一的融洽
構(gòu)一道東方的長廊,連接那歷史文化的深邃
是一曲綿延的姑蘇詠唱,唱得這樣風風雅雅
是幾幅簡練的山林寫意,卻不乏那般細細微微
采千塊多姿的湖畔奇山,分一片迷蒙的吳門煙水
取數(shù)幀流動的花光水影,記幾個淡遠的歲月章回
第一集《吳門煙水》
1997年12月4日,蘇州的四座古典園林,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了世界文化遺產(chǎn)名錄,成為著名的世界文化遺產(chǎn)的一部分。
對于一個世界性組織向蘇州投來的矚目,蘇州的平民百姓像迎接每一場如期而至的春雨一樣,似乎并沒有表現(xiàn)出不平常。因為最了解那些古典園林價值的,畢竟是他們??梢哉f,他們就住在園林里。蘇州,本就是一座園林城市。假如園林都不是遺產(chǎn),還有什么能是遺產(chǎn)呢。
蘇州城是不是園林城市,只看一眼這些立在街頭的路牌就清楚了。世界文化遺產(chǎn)名錄中所列入的拙政園、留園、網(wǎng)師園和環(huán)秀山莊就散落在蘇州城的不同角落。蘇州人的園林情結(jié)暫且按下不表,園林已融入了自己的家鄉(xiāng)情,三兩句說不清。外地人到蘇州,更是必須到園林里看一看。看一看是不是像一些介紹所說的,拙政園真是那般闊大,留園真是那般精致,網(wǎng)師園真是那般小巧,還有環(huán)秀山莊的疊山手段真是那般的高超。門票雖然漲了點價錢,但園林還是一定要看的,不然這趟蘇州就算白來了。在許多人的眼里,沒有園林,蘇州便不是蘇州
(一)
園林,又稱“城市山林”。城市山林一詞,頗有意味。“城市”是繁華的縮影,但好像又總和嘈雜分不開;而“山林”二字,卻勾勒出一種自然環(huán)境,一種宇宙間本身的幽靜與深邃。蘇州園林,恰巧是鬧中取靜的典型。墻外長街,雖然是車水馬龍,但在粉墻之中、黛瓦之下,卻是魚戲蓮葉的悠閑,滿地蕉蔭的恬靜。
其實,蘇州園林對現(xiàn)代人來說,不僅可以在喧鬧中獲取幽靜,而且可以從今日尋到昨天。倘是沿著那一泓碧水而徜徉,你會不知不覺地融入宋代;如果邁過了那一道幽深的石庫門的門坎,你就會一步邁進明朝。
蘇州的園林,大致可分為王家園林、寺廟園林和私家園林三種,現(xiàn)存的園林,多是私家園林。春秋時期,吳王闔閭建造的姑蘇臺,夫差建造的館娃宮,當是蘇州最早的王家園林。晉唐之間,佛教大興,寺院叢林的一時之勝,帶出了寺廟園林的涌現(xiàn)。“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便是一種形象的寫照??上В捎跉v史的久遠,那些園林的飛檐翹角,早已隱入迷蒙的吳門煙水,淡淡地變成了一片遙遠的夢。
歷史的織錦織到了宋代,特別是織到了蘇州這一段,便特別精細起來,因為它不僅織進了宋詞的花草,織進了宋詩的田園,而且還織進了蘇州的私家園林。
到了明代,蘇州園林的發(fā)展進入了一個極盛時期。著名的拙政園、留園、藝圃、天平山莊等園林,都建于這一時期。
這時,蘇州文化藝術的天空,出現(xiàn)了一抹絢麗的霞光。這就是與興盛的昆曲、繁榮的話本所同時發(fā)展的吳門畫派。明四家——沈周、文征明、唐寅與仇英的獨特畫風,也被直接或間接地運用到造園藝術之中。文征明還親自參與了拙政園的設計。他手植的紫藤,歷四百余載,如今老干盤根,閱歷深厚,已亭亭如蓋矣。
進入清代,蘇州的園林建造達到了新的水平與規(guī)模。怡園、耦園、環(huán)秀山莊、曲園、聽楓園、鶴園、暢園等等,都是那時的作品。經(jīng)明清兩代的發(fā)展與完善,蘇州的園林藝術更臻于成熟,進而形成了精深的造園體系、豐富的園林內(nèi)容、深湛的園林藝術,并成為中國古典園林的杰出代表。
明清以來,江南文士的心態(tài)、志趣、高度的文化修養(yǎng),幾乎都凝結(jié)在蘇州園林之內(nèi),這是一個文化上富礦。蘇州的文化是屬于世界的,也是屬于每個人的!
(二)
楓橋,本不過是蘇州城一座普通的橋梁,因張繼的一首僅28字的詩篇,使一首不朽的姑蘇詠唱跨越了無盡的時空,楓橋也成為一個天下聞名的去處。
橫塘,一個普通的蘇州小鎮(zhèn),卻成了許多讀者為之神往的地方。800多年以前,宋代詞人賀鑄的一首《青玉案》,使橫塘驛成了中國文學史上富有宋詞色彩的景點。賀鑄是這樣將離愁別緒融入到水鄉(xiāng)風景的:“試問閑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古韻悠悠的蘇州城,是唐詩的故土,也是宋詞的家鄉(xiāng)。更有眾多的吳文化的中堅人物,生于斯,長于斯,終老于這一派軟水溫山。其中的一些文人,除了留下豐厚的著述與作品,還和蘇州的園林結(jié)下過不解之緣。范成大的《四時田園雜興六十首》,便是詩人在石湖隱居期間的作品。
如果說作品是生活的拓片,那么,這些拓片則是含義悠長的。它恰像詩人出于對家鄉(xiāng)的無限眷戀,才在那烏黑的青絲之中,漸漸生出的根根白發(fā)。正因為置身于吳門煙水,詩人的靈感之舟,才劃入了中國詩歌的河流。
宋代的另一位詩人蘇舜欽留給我們的,則不是拓片,而是一組立體的詩畫,這便是蘇州現(xiàn)存的年代最早的園林——滄浪亭。
滄浪亭的獨到之處,在于它不像別的園林那樣,在有限的范圍內(nèi)又控池又堆山,而是利用本來的地貌因景寫意,以水環(huán)園。現(xiàn)在的滄浪亭,雖已不是最初的面目,但形制照樣是依舊的。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它的本意是憤世嫉俗的抒懷詠志,但到后來,那獨釣寒江的漁父,那孤舟閑泊的笠翁,竟成了中國的官場文人歸隱山林之后的一種代稱。網(wǎng)師,也就是撒網(wǎng)的漁翁啊。
(三)
許多學者說,蘇州有一個隱逸文化市場,也就是說,蘇州人狀元多,才子多,但是政治上有特別大影響的人,倒不是太多。因為蘇州文人不愿做官,隱居,不是隱居在深山里,而是隱居在藝術里,追幕的是陶淵明、嵇康、阮籍這一類人的魏晉風度。把自己內(nèi)心的精神世界,物化成一個精神綠洲,通過物質(zhì)建構(gòu),把他自己的內(nèi)心的審美理想、人格價值、宇宙觀等等,包容在里面。“滄浪漁父”作為符號意義,是沒有別的概念可以替代的,這文化符號,就是代表隱逸的。
同陶淵明的“結(jié)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不同,蘇州園林主人的住所外面是市井街衢。“大隱隱于市,中隱隱于野,小隱隱于朝。”蘇州園林的主人,選中的正是前者。
唐宋以降,明清的富貴權要,和發(fā)達了的文人名士,將先秦時代哲人們對生命本義的發(fā)現(xiàn),轉(zhuǎn)化為享受生命的實踐,并做到了生活地域、生活環(huán)境與生活質(zhì)量的高度融合。就其本質(zhì)而言,園林,是下野的、有錢的、有文化的人物,與下層的、沒錢的、有才智的工匠,所共同合作的結(jié)晶。綿綿吳中大地,恰恰以物阜豐厚,以草本華滋,以文風鼎盛,以藝匠技巧,為培植蘇州園林——這株華夏文明里的風雅之花,提供了溫濕潤潤的良田沃土。
(四)
江蘇文化發(fā)達,文人薈萃。清代112位狀元中,江蘇就占了49位,而蘇州的狀元又占了江蘇的一半。而獲取進士功名的蘇州讀書人,那就更多了。
歷盡了仕途風雨,經(jīng)過了宦海沉浮,那些已感到身心疲憊的文人官宦們,這才想到要順著回家的道路,去做澤畔漁翁,去領受清風明月了。人生道長,路途漫漫,卻往往走不出簡單的輪回。
對于那些已經(jīng)隱居到了園林之中的官場文人,寫了一輩子的宏文策論、表章奏折,人生的文章最終寫到了抒發(fā)靈性與真情實感的當口,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還有一顆屬于自己的心。
這些人物的社會位置,使他們的生活與文化相融合,形成了以富足優(yōu)裕、文學藝術和恬淡情調(diào)渾然一體的明清風雅。這一種至明清臻于高度成熟的中國歷史上特有的生活形態(tài)與類型,是詩書仕宦之族并以詩禮傳家、強調(diào)傳統(tǒng)教養(yǎng)的“書香門第”。正是擔綱這種生活形態(tài)的主角,為了把生活的質(zhì)量推向極致,才在歷史上寫下了文人造園的點晴之筆。園林,正是他們在蘇州這座歷史的博古架上,置放的一批放大的古玩。
明朝初年,蘇州水鎮(zhèn)周莊出過一位富翁沈萬山。說他富可敵國,亦不為過,因為朱洪武整修金陵城時,其中,三分之二的資財出自沈萬山。但遺憾的是,不知是什么原因,富甲一方的他沒有給歷史留下哪怕是一畝園林。在中國的歷史上,儒商,或許是有的,他們畢竟與文人型的仕宦不能劃歸一類,從根本上看來,兩者向來具有顯而易見的楚漢鴻溝。
雖有高墻阻隔,雖是園門緊閉,而園林里的生活,卻與吳中風士有著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有蘇州這根藕,才有園林這朵花。這藕,這花,都生長于滋潤溫和的吳門煙水之中。
(五)
欣賞園林的好處,看它布置的這些大自然的風景,它要把大自然中最美的一環(huán)吸收進來。所以這是個學問。當然包括中國的文學,特別是中國的詩歌,中國的繪畫,還有中國的哲學。所以,要真正欣賞蘇州園林,的確是不簡單的。它是一個綜合的,最高層次的藝術。蘇州園林盡管是一個小小的天地,但中間的內(nèi)涵,變化卻很豐富。這是中國的園林,特別是蘇州園林的特點和優(yōu)點。蘇州園林妙啊,這不是一廂情愿的標榜,這是客觀存在的。構(gòu)成蘇州園林的包括許多詩人、畫家、高層次的工匠,以及許許多多的勞動人民,缺一不可。
蘇州的古典園林中,設計了那一些富貴的亭臺水榭,蘇州的民居里,也曾有這一角簡淡的閑情雅致,說不上誰受了誰的啟發(fā)。
明四家的筆底有江南山水的流光,蘇州的桃花塢,紙上有吳中風俗的艷麗,說不上誰取了誰的營養(yǎng)。昆曲風行過勾欄,評彈悠揚于里巷,說不上哪一種形式更能代表蘇州。
那時候,文玩器物并不僅僅屬于那些園林主人,姑蘇古城到處可見充滿文化情趣的店鋪。明代有一首姑蘇竹枝詞是這樣寫的:“外邊開店內(nèi)書房,茶具花盆小榻床;香盒爐瓶排竹幾,單條半假董其昌。”一條董其昌的書法,即使是贗品,也似乎毫不妨事,只要能代表風雅就好。
字,可以是假的,但蘇州的風雅,卻是真的。蘇州,本也是一座風雅之城。風雅,向來是蘇州的氣脈。這煙水迷蒙的城市,若僅僅是物產(chǎn)豐富,馬可.波羅絕不會說:“蘇州,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城市。”
(六)
蘇州園林,作為一種獨特的歷史文化的結(jié)晶,有著不可替代的個性。有的發(fā)達國家的人士說,你們的園林,我們即使能把所有的東西都復制的一模一樣,但那些古樹卻是是永遠無法復制的。
其實,任何東西,離開了產(chǎn)生它的具體環(huán)境,都只能是一只斷藤之瓜。環(huán)境造就人,也造就物。反過來說,有時候,具有魅力的事物,一半兒是環(huán)境的力量。環(huán)境,特別是文化的環(huán)境,從本意上講,是無法復制的。蘇州園林之所以有生命,原因就是在于它和吳文化的土壤、蘇州人的生活長相廝守。
歷史的頹垣早就埋沒了吳宮花草,吳門煙水里,也不見了唐朝的漁火江楓,但范成大筆下的菜花,卻依然是金燦燦地開著,石湖的蝴蝶,年年也都抒情地飛舞,飛舞在每一個蘇州的春天!
第二集《分水裁山》
(一)
蘇州古典園林既然被稱做“文人山水之園”,那么,山水二類,在園林中的位置可想而知,“石是園之骨,水是園之脈”,古代造園家甚至明確地為它們做了定位。在這里,石,又是山的代稱。
煙波浩渺的太湖,向以盛產(chǎn)太湖石而名傳遐邇。這種石頭,由于長期受風水沖刷,紋理縱橫,形態(tài)奇巧,成為造園者的首選。歷代文人曾對太湖石的審美特征做過精辟的總結(jié)。在這些總結(jié)中,宋代書畫家米芾僅用四個字所做的概括,顯然高人一等。這四個字便是“瘦、漏、透、皺“。瘦,顯示挺拔的風骨;漏,顯示暢通的血脈;透,顯示剔透的意態(tài);皺,顯示多變的英姿。
欣賞石頭有一種通常的趣味,就是專看那些石頭與自然界的某種事物“像”還是“不像”。而對太湖石的欣賞,卻屬于更高層次的審美,因為太湖石多以意態(tài)成形,是一種天然的雕塑,所以,它的形態(tài)給人留下了更為充分的想象。那嶙峋的棱角,奇峭的造型,雖然十分寫意,十分抽象,但是,它們在欣賞者的心目之中,卻都已人格化。那些歸隱園林的仕宦文人們,就是從這些石頭的形象里找到了自我,也找到了寄托。
石頭,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既是一類特殊的物什,又是一種別致的意象,它曾派生“女媧補天”的神話,也曾融入“精衛(wèi)填海”的傳說,齊天大圣的形象因石頭而孕育,封建社會的挽歌因石頭而低回——《紅樓夢》的別稱,便叫做《石頭記》。
(二)
江南大地因水而充滿生機,蘇州園林因水而富于靈動。園林的水,水面原本是寂靜的,但造園家在水的處理上卻有著豐富的變化。對水的創(chuàng)作,又稱“理水”。
江南,是個多水的地方。蘇州城的周邊又有這么多水系,它便無法不是一座水城。園林無水不活,蘇州人造園林,竟得了多少天時地利。然而,任何事物都得有一個量的控制。雨季漲水,盛夏蒸發(fā),水面溢出與水位下降都是得動動心思的事,蘇州的造園家早就積累了理水的經(jīng)驗。造園時,園內(nèi)水體與墻外河道相連通,從而保持了水質(zhì),也便于雨水的排放。近些年來,池里還放養(yǎng)了紅魚綠草;還繼承了水底鑿井的做法。水下設井,可以使園林的地表水與流動的地下水相互溝通,從而改善了水的質(zhì)量。
蘇州園林的營造者們,對于山水的依存關系,設置得也相當?shù)皿w。為了適應池水漲落的變化,湖岸的疊石,往往處理為層層低下的階梯形式。這樣,就可以做到:水滿,湖岸并不局促;水少,池塘也毫不尷尬。至于那源頭水尾,則多是藏于峰回路轉(zhuǎn)之處,隱于水榭花墻之間,這不僅平添了花光水影的悠悠詩韻,而且拓展了一泓碧水的畫外空間。
遍覽蘇州園林,像滄浪亭那樣借高墻之外的古河葑溪之水來為園林增色的做法,并不多見。更多的園林,都是將園中之水,當做了創(chuàng)作主體。它模擬自然界的江河湖海、溪澗池潭,并與周圍的亭臺樓榭、四時花木相映而成趣。
東方藝術中以簡代繁、以少勝多的道理,在蘇州園林的理水創(chuàng)作中,得到了充分的發(fā)揮。由于與周圍的風物呼應得當,把握了水體風景的性格特征,網(wǎng)師園僅400平方米的水面,即造成了湖波蕩漾的效果。至于面積闊大的拙政園,由于設置了島嶼橋梁之類,不僅再造了江南大地典型的湖泊風光,而且也放大了這座華夏名園的寬宏感。
水,是園林里美的符號;水,是園林里活的靈魂。
(三)
園林的血脈,因水而流動;園林的骨架,因山而峭拔。
這些奇巧的園林之山,大致分湖石和黃石兩類,靠采集與堆疊而來。在蘇州園林中,大凡一峰獨立,多為采集者,就像留園的冠云峰之類;而能體現(xiàn)千山萬壑的山石,則多是堆疊之作。將一件件石料疊加起來,并做到渾然一體,這就要求巧妙拼接,精心組合。堆山疊石不僅是一項艱辛的體力勞動,而且是一種獨特的藝術創(chuàng)造,疊石的工匠如果缺少藝術素養(yǎng),則是很難勝任的。
漸成體系的造園理論,豐富與推進了造園的實踐,同時,也造就了一批園林大家,涌現(xiàn)了一些疊石圣手。文征明的曾孫文震亨是造園名著《長物志》的作者,該書共12卷,對造園建筑、花卉園藝、湖石運用、室內(nèi)陳設都有論述。“一峰則太華千尋,一勺則江湖萬里”,便是其中的名句。文震亨的兄長文震孟的園林藝圃,現(xiàn)在還保存在蘇州的古巷之中,體現(xiàn)的或許就是《長物志》所闡發(fā)的造園理論。
藝圃原名藥圃,在園林里種植花草,當寄托著園林主人熱愛自然的精神向往,也隱含著濟世救人的處世態(tài)度。藝圃的設計和諧得體,一個面積不大的園林竟能給人開闊的感覺。與一排水榭相呼應的乳魚亭突出水面,正是喂魚佳處。有人曾這樣形容藝圃:這里的水,是太湖三萬六千頃裁下的一角,這里的石,是太湖七十二峰剪來的一山。
張南垣與戈裕良是清代最為突出的兩位疊山大師。張南垣現(xiàn)存的作品是耦園的黃石假山,戈裕良現(xiàn)存的作品是矗立在環(huán)秀山莊的飛梁峭壁。戈裕良在張南垣疊山藝術的基礎上,又創(chuàng)造了新的手法,通過俯視、仰視和平視,產(chǎn)生了高遠、深遠、平遠的藝術效果。他把各處的名山洞府都融會于胸中,才能運石如筆,作成千古名作。“真山如假方奇,假山似真始妙。”中國園林假山自有佳構(gòu),而現(xiàn)存者,當推蘇州環(huán)秀山莊為第一。
(四)
十分豐厚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是歷史發(fā)展的縱向延伸,與區(qū)域特色橫向融合的結(jié)合物。這種特征,在中國古典園林藝術里,同樣也可以找到鮮明的印記。在北京的頤和園和承德避暑山莊這兩座皇家園林中,依然可以讓人看到江南園林,尤其是蘇州園林的影子。
江南山水匯入北地,姑蘇風貌遷入離宮,這固然起自于封建帝王對民間智慧的征調(diào),但是,它也畢竟拓展了造園藝術中分水裁山的天地,豐富了傳統(tǒng)文化中南北兩地的交融。
不過,每一座山,每一片水,似乎都未曾忘記那一段段蘇州舊夢。這水的波光,像依然追憶著太湖上飄散的蘆花,那山的身影,像照樣傾聽著寒山寺悠遠的鐘鳴……
(五)
人類文明的腳步,使自封為“萬物之靈”的群體,漸漸疏離了大自然,也疏離了自己真正的故鄉(xiāng)。然而,當人類逐步陷入城市繁華的重圍,這才開始感悟到自身的血液里,竟流動著如此強烈的眷戀自然的天性。時下,登山涉水、泛舟垂釣,這些非生產(chǎn)目的的湖山活動,雖然出發(fā)時使用的是現(xiàn)代化的工具,但它的目的,卻是去重溫人類遠古的童年。而蘇州園林,恰巧是大自然藝術的縮寫。那些十分智慧的文化人物與能工巧匠們,在這里傾注畢生的心血與資財,一代又一代地分水裁山。
第三集《深院幽庭》
(一)
蘇州園林在平面布局上,一般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即分為住宅和庭園兩部分。住宅比較封閉,庭園則比較開放,然而它們之間,卻是既獨立又呼應,既區(qū)別又貫通的依存關系。
江南地區(qū)長期以來形成的族居方式的傳統(tǒng)住宅風貌,在拙政園、留園和網(wǎng)師園中,還保留得相當完整。由于那種一進二進式的排列組合,人們一進到這種宅第,便往往產(chǎn)生“庭院深深”的感覺。
而庭園建筑?卻與住宅部分有著極大的不同。它沒有一處是講究對稱?不對稱、不整齊、不均衡、不規(guī)則,已成為園林創(chuàng)作中避免重復、力求變化、營造幽深的要領。在庭園部分,這些建筑,或娶或散,或大或小,都是鄰山近水,因地制宜。在整個園林建筑中,它們是藝術的精華。正因為一些建筑已成為典型的藝術品,它們便成了某座園林的象征。如拙政園的遠香堂,留園的明瑟樓,網(wǎng)師園的月到風來亭與南側(cè)的濯纓水閣,都已是自己的代表標志。
蘇州園林的建筑,除了亭、廊、榭這三者具有較明確的含義以外,其余的建筑,大多沒有固定的范本。以廳堂齋館等來命名,只是取一點古雅的意思。這也正是蘇州園林的建筑絕少重樣的妙處。
可是,若要走近它們,其道路又是曲曲折折的。它或許要經(jīng)過各種式樣的門戶,經(jīng)過不同名目的游廊,經(jīng)過栽花種草的天井,經(jīng)過粉壁無瑕的巷道,做一番明明暗暗、深深窄窄的體驗。恰恰是有了這種體驗,才能夠使人最終獲得豁然開朗的感覺,并從不同的方位,領略那一座座精美建筑的多重形象。
(二)
清代著名作家李漁認為,園林講究布局結(jié)構(gòu),要布置得曲折幽深,直露中要有迂回,舒緩處要有起伏。他強調(diào)曲折之致的理論,恰道出了東方美學的特征之一。按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觀點,曲,本寓有“曲則全”的哲學意味,但園林路線之曲,更多的是使人產(chǎn)生了一種幽曲之意。山重水復,柳暗花明,原本也就是人生的況味。
不管進入哪一個蘇州園林,只要你稍加留意,就會發(fā)現(xiàn)園林藝術的一些典型規(guī)律——它營造山水的手段,是“以小見大”,而游覽路線的特點,便是“曲徑通幽”。這不僅指在園林里,池水、山徑、游廊等等無一不曲,而且還蘊含著深深的園林美學思想。通幽的曲徑,本身也是一種獨特的景觀,它不僅增加了園林的景深,豐富了景物的層次,而且還讓人在多變的景色中產(chǎn)生新奇的趣味。
若說園林的特點是曲徑通幽,那么,幽隱的核心,便是一個“藏”字。沒有藏,則無所謂幽深。進入拙政園的腰門,迎面卻是一座黃石假山,猶如屏障,使全園的景觀藏而不露。這是園林藝術在手法上“欲揚先抑”的體現(xiàn)。曹雪芹描寫大觀園,也正受了拙政園的影響。
獅子林中堆疊的假山,為我國古典園林中著名的假山群。假山中有四條路線,時而穿洞,時而越橋,山道綜錯,互相纏繞,往往使初次來游的人難以辨別路徑,極盡了曲折深邃之致。
(三)
在蘇州園林的種種曲徑之中,不能不說到構(gòu)筑在山邊水際的各式游廊,因為它們既是游園的路線,又是一種獨特的藝術品,給所有來到這里的人,都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
蘇州園林的游廊,可以分為空廊、半廊、復廊和以藤蘿等植物覆蓋的花廊諸種,它們穿山渡水,迂回曲折,在炎熱多雨的江南,不僅為烈日或雨雪中的游覽提供了便利,而且在通行中助長了園林的趣味,并起到了似隔非隔的劃分空間的作用。游廊在園林創(chuàng)作中曾被大量應用并加以發(fā)揮。
拙政園西部的波形水廊,當是蘇州園林里游廊中的杰構(gòu),它的曲折與起伏,構(gòu)成了一道優(yōu)雅而溫和的曲線。廊的藝術,水的韻致,在這里融合成一種輕柔、一種律動,形成了園林藝術曲徑通幽的范例。
迂回曲折的游廊造成了園林的幽深。但是,園林的幽深卻不是完全封閉的,匠心獨運的造園家們,為了使畢竟在城市中占地并不宏大的園林,具有更遠的景深,便運用借景的手法,將遠處的風光納入自己的天地。從拙政園遠觀北寺塔,那塔就好像是“為這所用”一樣。水影投于游廊,塔影響應高天,這真是一條“空中視線的走廊”啊!
(四)
明清時代的園林主人,大多曾經(jīng)顯赫過,當然也失落過。他們歸隱之時,也的確做過農(nóng)夫夢、漁夫夢,但絕不是真的要去種豆南山、寒江獨鈞,而是要追求一種高質(zhì)量的物質(zhì)生活和精神生活,這兩個生活層面集中在園林里,便是優(yōu)雅、優(yōu)閑、優(yōu)美的園居生活。曲徑通幽之游,其實也正是“居”的一部分。
當年園林主人那種優(yōu)裕風雅的生活,經(jīng)過歷史歲月,早已是“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臺”。但是,它也畢竟留下了各種各樣的印記。廳堂樓館里的陳設,便是其中的一種。這些陳設,曾經(jīng)是園林主人最實際的日常用品,因此,也能夠最直接地映照出那種園居生活的側(cè)影。
蘇州園林中的建筑,很少有艷麗奪目的色彩,所有房屋幾乎是是清一色的粉墻黛瓦,看似素淡簡樸,但由于園林主人文化素養(yǎng)深厚,廳堂的構(gòu)造及室內(nèi)的陳設都很有講究。
園林里現(xiàn)有的家具和各種陳設,除了一部分是今人仿制的以外,多是經(jīng)過長期的征集并恢復起來的。其中的一些,本就是造園時期的制品。就是在這些來之不易、并已流傳了數(shù)百年的故物中,還保留著那些當時的精神觀念和古老的文化傳統(tǒng)。王世襄在《錦灰堆》一書中曾這樣評價說:“中國古代家具受到人們的重視,決不是偶然的。就其中的精品而言,結(jié)構(gòu)的簡練、造型的樸質(zhì)、線條的利落、雕飾的精美、木質(zhì)的優(yōu)良,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用這段話來形容蘇州園林中的陳設,也當是恰如其分。
家具之美,陳設之美,恰就是中國古典園林的一個縮影。一件經(jīng)年的紅木家具,看上去,還只是古雅,還只是雋永,但是,只要你稍加觸摸,就會感覺到它的光潔與舒適,感到它的分量與格調(diào)。其實,不止蘇州園林,品嘗任何藝術品,都是一種體味的過程,只有經(jīng)過曲徑通幽式的體味,才能理解它的真正價值。真正的藝術價值,一定要經(jīng)過歷史時光的打磨。
(五)
許多人認識園林,是有一些傳統(tǒng)的影視作品中。多少年來,蘇州的古典園林,像大家閨秀和小家碧玉的雙重氣質(zhì)兼而有之的淑女,文文靜靜,養(yǎng)在深閨。因為她不事張揚的內(nèi)向,當文學、戲曲、書法、繪畫等藝術門類爭排座次的時候,不知怎的,她竟然缺席了。
也許,由于園林藝術的兼容性,使人們實在不好將它歸到哪一類,幾乎是在人們驀然回首之間,才終于在那一片“燈火闌珊處”,發(fā)現(xiàn)在傳統(tǒng)文化的座次中,本應有古典園林這樣一個品類。隱逸,也許對蘇州的古典園林來說,本身就是一個最好的座次。
如果說中國傳統(tǒng)文化是一座園林,而真正的園林藝術就是其中的一方小園。它雖然不大,但可以通達傳統(tǒng)文化的任何一個領域。
如果說中國傳統(tǒng)文化是一道幽深的長廊,而真正的園林藝術就是一方長廊里的漏窗。它雖然精小,但可以窺見傳統(tǒng)文化百畝方塘的全貌。
在古老的姑蘇漫步,人們有時也會產(chǎn)生這樣的聯(lián)想:如果將構(gòu)成小巷的民居比做一首首樸素的民謠,那么,那些曲徑通幽的蘇州園林,便是一首首高雅的詩詞。因為對照所有描寫深院幽庭的古代名篇,你都會在蘇州園林里,找到古人們描寫的景物。想必當年造園的時候,園林的主人和造園家們,就像是煉句一樣,精心營造了這些精美的廳廊堂榭,而使之成為一首首詩詞精品。
宋代的秦觀曾寫過這樣一首《浣溪沙》:
漠漠輕寒上小樓,曉陰無賴似窮秋,淡煙流水畫屏幽。
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寶簾閑掛小銀鉤。
這是宋詞的意境,也是園林的意境。在寧靜、素雅、優(yōu)閑、精致的深院幽庭里,人們最容易撿拾到一片片宋詞的落花。
第四集《蕉窗聽雨》
(一)
在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中,向有“花木移情”之說。
松、竹、梅、蘭、菊等植物,以其幽雅、挺拔和傲寒的特點,成為文人雅士們自況的品格。作為風雅之園的蘇州園林,這幾種植物自然成為園林主人的首。
但是,蘇州園林是自然環(huán)境與人工環(huán)境藝術的統(tǒng)一。作為理想的人居環(huán)境,蘇州園林追求的是“天人合一”的境界,諸多的花木都是最能體現(xiàn)大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的主體。因此,在花木營造上就不會簡單從事,花木品種更不會僅限于松、竹、梅、蘭、菊。事實上,古代的造園家們已將疊山、理水、園林建筑與栽花植木視為園林的四大要素,并以花木營造的獨到創(chuàng)作,體現(xiàn)了人對自然的親和。
自然界的諸般品類在這里巧妙融合,置身其中,你自然會找到王籍的感受:“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自然界的多樣景色在這里渾為一體,陶醉其中,你自會產(chǎn)生晏殊的空靈:“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
正因為視覺上有花遮柳護,聽覺上有雨落殘荷,嗅覺上有暗香浮動,感覺上才有心曠神怡。
可以說,若沒有花木精神,便無所謂園林意境。
(二)
蘇州園林中的栽花植樹,是自有章法的。像蒼松、銀杏等高大的樹木,一棵有一棵的匠心;而如翠竹之類,則一叢有一叢的用意。
上百年珍貴的古樹,是古老生態(tài)的象征,是歷史園林的標志,也是審美鑒賞的對象。在造園之初,若是已有古樹在先,那么,造園家總是給它騰出相應的空間,使之成為園林一景。歷史上的造園家,不但給后人留下了一棵棵古樹,也留下了“雕梁易構(gòu),古樹難成”的訓條。
在蘇州園林里,生機勃勃的植物對于沒有生命的建筑環(huán)境至關重要。正因為廳、廊、堂、榭的內(nèi)外空間,是依靠了植物的襯托才顯示了它與自然的呼應。所以,園林中的許多景點,便以植物的品種和寓意來命名,如拙政園的“芙蓉榭”,留園的“花步小筑”,網(wǎng)師園的“竹外一枝軒”……
江南雨量豐沛,溫度濕度都高,可以入園的植物也就品種繁多。但造園家于園林植物的具體配置,卻是十分考究。他們注意植物的造型、色彩,尤其是人賦品格的特點,用以營造環(huán)境的情趣和景觀的構(gòu)圖。這些植物,或富麗,或簡淡,都渲染了深院幽庭的高雅氣氛,或瓜棚豆架的田園情調(diào)。就連水面栽種的荷花,栽多栽少,栽與不栽,都是著意營造。拙政園占地70畝,三分之一的面積都是水,造園者便養(yǎng)植了大片荷花。而占地只有9畝的網(wǎng)師園,為了保持碧水蕩漾的開闊感,就沒有栽種那些香遠益清的“紅粉佳人”。
(三)
荷,一種多年生水生花卉,既可生于曠野池沼,又可植于芳園宅地,并以悠久的歷史,形成了中國的荷文化,包容了豐富的精神內(nèi)容。
文人說:荷,“出污泥而不染”。佛陀說:“人與蓮沒有兩樣,每人都有自己個別的先天條件。”
因為豐富的寓意,人們栽種了荷花,也栽種了自己!
因為園林的主人崇尚荷花的品質(zhì),荷花便成了一些園林的傳統(tǒng)花卉,但不是唯一,主人們也愛別的花。只是因為拙政園是著名的山水之園,水生的荷花便成了吳下名園花卉話題的首選。拙政園的荷花向來是一大景觀,面與荷花有關連的建筑,竟早就建了許多處,芙蓉榭,遠香堂,荷風四面亭,藕香榭,香榭等等,串在一起,就像是一根節(jié)節(jié)相連,段段同體的藕。
荷花和蘇州的緣份很長。早在2500多年之前,吳王夫差在蘇州郊外的靈巖山上,給西施建造了一個館娃宮,館娃宮里面的一個玩花池里種的就是荷花。到東晉的時候,出現(xiàn)了缸荷,到明代的時候就有了碗蓮。
我們蘇州有一個有名的老先生叫盧彬士,他種的碗蓮非常出色。盧老先生特別重視養(yǎng)蓮的器物,講究要用精細的古碗來養(yǎng)植這種案頭清供。蘇州的文人沈三白,在他著的《浮生六紀》中詳細地描述了他們夫婦培育碗蓮的過程。他是將蓮籽磨破了兩頭,裝入蛋殼里,使抱窩的母雞孵于翼下,待雞雛出殼的時候取出,再埋入缽中之泥。這泥土須是燕巢之泥,并加入少許天門冬——即一種草藥,搗料,拌勻,再將蓮籽置于其中,然后灌以河水,曬以朝陽。蓮株長成之時,花若酒杯,亭亭可愛。
從這些似乎閑淡的文字中,我們可以蘇州人細膩精巧的性格,與濃郁高雅的生活情趣。其實,碗蓮的栽培與園林的建造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蘇州古典園林,不也正是以“以小見大”、“縮龍成寸”的手法,將自己融于天地之間的么?
(四)
植物是融合園林建筑與自然空間的重要因素。室內(nèi)陳花、案上插瓶固然是一種手段,但還不如使各種花木探窗、翠色倚門更有生趣。
為了達到這種效果,蘇州園林的一些廳堂與軒廊之間,在建造的時候,便安排了若干天井并配置花石,讓人感到花石在建筑中,建筑在花石中,幾無室內(nèi)室外之分。
欣賞園林植物和景色,一定要說到窗戶。園林里的窗戶,有漏窗、花窗、空窗之別,尤以漏窗為園林創(chuàng)作的點晴之筆。它們構(gòu)思獨到,圖案紛呈,絕少重樣,具有很強的實用性與裝飾性,本身就是一件藝術品。
而可以讓人在室內(nèi)也能直接觀賞園林景色的,便是那一方方精美的花窗了。在中國古典詩文中,“綠上窗紗”、“窗間竹影”、“窗前月下”這些詞匯,是出現(xiàn)頻率極高的字眼。本來是一種實用的窗戶,因為在視覺上使人產(chǎn)生一種繪畫感,所以,它往往成為一方賞心悅目的獨特天地。而蘇州園林的窗戶,更是把這種審美的功能做了藝術的提升。
以園林的窗戶為畫框,你看不盡桃紅柳綠的嫵媚,看不盡煙鎖重樓的迷蒙,看不盡竹影梅風的爽朗,看不盡冰清玉潔的玲瓏。
(五)
通過漏窗,可以欣賞蘇州園林在天時變化中的景色,但畢竟還要受到造園家當初的規(guī)范。蘇州園林在藝術欣賞上最大的特點,就是“移步換景”,可以說,以不同的欣賞角度,在不同的欣賞時間所獲取的感受,是有千差萬別的。欣賞蘇州園林,就需要有一種獨到的眼光,這獨到的眼光,便是每個人心中的漏窗。
是不是你也留意了這樣的光影?
是不是你也留意了這樣的構(gòu)圖?
是不是你也留意了這樣的視角?
是不是你也留意了這樣的藝術?
園林,原本就是一種精細的藝術。欣賞園林,也原本就是發(fā)現(xiàn)精細。
蘇州園林中那些美妙的光影,并不是人人都能遇到的。即使遇到它的人,若要品味出其中的沖和恬淡,也還需要特定的心情。沒有心情,便無所謂欣賞,而這種心情恰與浮躁相對立。
今日的蘇州園林,四時游人不斷,園林自然失去了往昔的幽靜。毋庸諱言,生活節(jié)奏日益加快的今天,蘇州園林之美,失去了很多的知音!世界上的事物往往是這樣,相識固然不難,理解未必容易!
(六)
蘇州園林,在古代是宅第園林,即文人雅士們的住宅。除了歷史價值和藝術價值之外,它的“宅‘與“園’的有機結(jié)合,巧妙地創(chuàng)造了優(yōu)美的人居環(huán)境。
人居環(huán)境的理想境界,是人與自然的和諧。使人愉悅的藝術美感和自然情趣,恰是這種和諧在生活當中的體現(xiàn)。
園林里,幾株高樹體現(xiàn)它,它便在林梢;圍墻內(nèi),數(shù)張荷葉體現(xiàn)它,它便在荷塘。但是,只要有林梢,便能夠看到“明月別枝”;只要有荷塘,便可以引來“蛙聲一片”。
園林的和諧,曾包容野趣;呼應周邊,本就是一種美妙的氛圍……
作為文人山水之園的蘇州園林,其創(chuàng)作者最終的用心,是強調(diào)一種詩意,。這一點,與中國傳統(tǒng)的文人畫如出一轍。文人畫講究詩意,也看重題款,那些畫面上的詩句,或是富有詩意的品題,使作品的內(nèi)涵豐富了許多。
在蘇州園林中,也有大量的品題。這些品題懸掛于廳堂,書刻于亭臺,富有濃郁的書卷氣。它不僅提高了園林的格調(diào),而且還在意境中具有點題的導向作用。它們大都出身名家之手,寫景抒情都能寓于哲理,緊扣主題卻又意象縱橫。實際上,它們既是園林藝術的一種構(gòu)成,又是景觀立意的再度升華。
這些品題目有一個共同特點,即傳導了園林主人心目中的花木精神。耦園的一幅典型的園林楹聯(lián),把這花木精神與文人品格的融合,幾乎推到了極致——
臥石聽濤,滿衫松色;
開門看雨,一片蕉聲。
(七)
芭蕉,一種生長極快的草本植物,闊長的葉子,高大的身軀,常給人以穩(wěn)重與沉穆的感覺。假山旁,幽窗下,只栽數(shù)本芭蕉,園林里便添加了許多幽幽的綠。
“巢安翡翠春云暖,窗護芭蕾夜雨涼。”夏天,暑日炎炎,溽熱難當,芭蕉可以給人一片陰涼;冬日,江南是一陣潮濕濕的冷,而這芭蕉的身軀,便又悄悄地包裹著春天的希望。芭蕉,沒有紅紅紫紫的花,只是綠得單純。單純之美,原是一種很高的格調(diào)。無怪乎許多的藝術作品,都將芭蕉當做了吟唱的主題。
雨打芭蕉,當是最有意味的情境了。造園者充分考慮到了雨中的園林所產(chǎn)生的觀賞效果,早就筑就了“留聽閣”或“聽雨軒”之類。這一派瀟瀟煙雨,也的確使這一幅寫意的畫卷,充滿了淋漓的氣韻。細雨霏霏,蕉葉上的雨聲是輕輕的響,就像人在回憶綿綿往事——那樣朦朧,那樣淡遠;雨下得大了,珠珠點點,又唱出了明明白白的天籟之歌。對于十分專注的蕉窗聽雨的人來說,那蕉葉上滑動的雨水,順勢而滴,就像是一顆顆滾落的心事。也許,就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當年的那些園林主人,在將手中的一方官印換做了幾枚閑后,也將心中的仕途風雨,換做了眼前的蕉窗之雨。
芭蕉,或可就是童年時代嬉戲玩耍的見證;或可就是少年時代寒窗苦讀的伴侶;或可就是淹留他鄉(xiāng)時回憶故鄉(xiāng)的念物;或可就是歸隱江南后十分親密的知音。
(八)
人們常常說到園林的意境。本書認為,所謂園林的意境,就是在具體的有限的園林景象之中,融入對古代風雅的體味,融入與自然交流的體驗,融入對人生哲理的體察,并取得凈化心靈的美感享受,產(chǎn)生多種多樣的浮翩聯(lián)想。
園林意境,依賴景象而存在,這景象,背景是吳門煙水,得來靠分水裁山,形態(tài)是深院幽庭。而要真正品賞園林,又當是蕉窗聽雨般的精致。深化園林的意境,自然就包括超塵滌慮之后的“蕉窗聽雨”。
第五集《 歲月章回》
(一)
文人與園林的關系,向來為人們所關注。這是因為:有的文人,原本就是園林的主人;有的文人,曾參與過園林的建造;還有的文人,熱愛園林,熟悉園林,并滿含深情地將園林寫進了他們的著述。尤其是后者,盡管他們不是園林的主人,也未曾參與最初的建造,但因為久居姑蘇,常住吳門,或本身就是蘇州市民中的普通一員,所以,蘇州園林和他們之間,形成了哀樂與共、生死攸關的特殊聯(lián)系。
蘇州,向來是江南繁華之地,文人薈萃之邦。這里面既有像文征明這樣的一代名家,也有像沈三白那樣的潦倒文人。他們寄情江南風光,吟唱吳中風土,并將對園林的感受,細致入微地寫進了自己的作品。可以說,關于蘇州園林的文人詠嘆,就像園林里那些花花草草一樣的繁多。
在這些文人和作品中,值得一提的是清代乾嘉時期的沈復沈三白,和他的《浮生六記》。《浮生六記》是一本近乎自傳的散文,兼談生活的藝術,并生動而真實地刻畫了沈三白妻子陳蕓的形象。林語堂先生曾稱陳蕓為“中國文學上一個最可愛的女人”。沈三白與蕓娘這對夫婦并沒有什么顯赫的建樹,但他們能夠超脫塵俗的壓迫,善于對待憂患,相信“布衣飯菜,可樂終身”式的淳樸恬淡的生活,是宇宙中最美麗的東西。
其實,生活清貧而夫妻恩愛的情形,在現(xiàn)實中并不少見。陳蕓和沈三白的生活之所以受人推重,是因為在這個普通的家庭之中,文化情趣所起到的支撐作用。這正像許多蘇州人的家庭,淡泊而和諧,富有文化的情趣,并與美麗的蘇州園林是那樣的親近。
滄浪亭是沈三白的近鄰,那一片滄浪之水,曾是這一對美滿夫妻的泛舟之處。
在《浮生六記》中,沈三白是這樣描寫滄浪亭的——
“檐前老樹一株,濃蔭復窗,人面俱綠,隔岸游人往來不絕。”“過石橋,進門,折東曲折而入,疊石成山,林木蔥翠。亭在土山之巔,周望極目可數(shù)里,炊煙四起,晚霞燦然。少焉,一輪明月,已上林梢,漸覺風生袖底,月到波心……”
這就是蘇州園林給一位真正的蘇州市民所帶來的愉悅.
(二)
所謂傳統(tǒng)意義上的文人,包括作家詩人,也包括一些丹青高手,因此,蘇州園林與文人的特殊聯(lián)系,不僅留下了作家與園林的各種美談,而且還衍生過畫家與園林的許多佳話。
蘇州園林,是良好的人居環(huán)境,也是吟詩作畫的理想場所,向來為畫家所青睞。園林是中國文化的一種載體,是最適合琴棋書畫的環(huán)境。當今蘇州國畫院所在的聽楓園,便是這樣一座典型的書齋園林。
著名畫家張大千是四川人,但成名卻是在產(chǎn)生過吳門畫派的江南。在上海初步確立了自己的繪畫地位之后,為了躲避太多的應酬,他選擇了網(wǎng)師園作為自己潛心創(chuàng)作的地方。這一座精致的江南名園,對陶冶畫家的氣質(zhì),也的確是提供了一個極佳的畫境。
張大千在文章中曾這樣評價網(wǎng)師園——
“庭園、書房、畫室融為一體,淡樸、簡易、雅致。用建筑、山石、池水、花木巧構(gòu)佳境,多變、巧借、曲折。卷簾一看,窗外藍天白云,山光樹影,尺幅畫,無心畫,每一扇細木窗格處,都是一幅絕妙的畫。人在畫中,畫中有人。……我愛它獨步千古,但要深說,就說不透了。”
(三)
蘇州園林作為私家園林,它的榮衰,又總與主人的家世境況分不開。建造園林之初,規(guī)規(guī)劃劃,苦心經(jīng)營,費盡了主人的精力與資財。但中國有句古話,叫“富不過三代”。有些園子,因為它人的主人撒手人寰,那園林,也便“一朝勢去”。遇上不肖子孫,園子被轉(zhuǎn)賣他人而轉(zhuǎn)瞬易主,也屢見不鮮。不少因家敗而園敗的蘇州園林,久而久之,也就漸漸地只留些頹垣斷井,剩水殘山了。
其實,園林的枯榮,更連結(jié)著吳中的興衰,而吳中的興衰,又維系著國家的命運——
抗日戰(zhàn)爭時期,山河破碎,那些深院幽庭,竟變成了瓦礫,那些云墻粉壁,竟化做了焦土。綿綿吳門煙水,也凝成了姑蘇古城的悲愴之淚,滴做了蘇州園林的傷心史。
建國之初,在百廢俱興的日子里,政府部門及時組織力量,著手對蘇州園林進行調(diào)查、保護。1953年,開始了對蘇州園林的大規(guī)模修復。同樣是因為國運的變遷,歷史悠遠的蘇州園林,才得以枯木逢春。
(四)
老蘇州們,至今難忘那時的修復園林的熱情,更難忘修復后的園林給人們帶來的喜悅。當年,園林里游人也少,充滿了寧靜、舒適,恰似那水陸相鄰、河街并列的姑蘇情調(diào)的生活。
是啊,一座座江南名園,到這時,才完全告別了“秋墳鬼唱”的凄涼,而顯現(xiàn)了城市山林的優(yōu)雅;一條條小巷深處,才洗去了歷史的浮塵,而顯示出柳暗花明的清新。
在舊千年與新千年的世紀之交,一批熟知蘇州歷史的文化人士,曾編輯過一部反映一百年吳門舊影的畫冊,自然,畫冊中要包括許多蘇州園林的舊照,它們保留了一些姑蘇名園頗有些荒殘之美的昨日光景,也紀錄了一些鮮為人知的小品園林的舊時風貌。尤其是后者,因為它們多是平民式的宅院,離普通老蘇州的生活更為切近,所以,人們對它,有一種更為特別的懷舊之情。
像這種小巷深處的原來的私家園林,現(xiàn)在游人是走不到的,但是老老少少的蘇州居民,就能到這種地方,實際上可以說它們是擴大了的私家園林,老百姓到里面去玩,這是一種成為公益事業(yè)的園林,這個味道特別好。蘇州人無形中就把園林融入了自己的生活,融進了自己的生命。這些民居式的小巧園林的存在,形成了蘇州成為園林之城的文化基礎。應當說,它們能夠保存下來,這是蘇州的幸運,也是民族的幸運。
(五)
在今天看來,那些各種各樣的昨天的園林故事,已經(jīng)有點褪色,有點發(fā)黃,就像是一張張珍貴的老照片。這些年來,老照片之所以越來越被人們看重。是什么,使這些老照片顯出如此巨大的魅力呢?——是時間,是年輪。
作為比老照片更為生動的歷史影片資料,這些紀錄二三十年代老蘇州的畫面,可能使蘇州人感到既陌生,又熟悉;既親切,又遙遠。是什么,使老影片具有這樣珍貴的價值呢?——是光陰,是歲月。
我們的蘇州園林,與舊城的廟觀和古老街市一樣,經(jīng)過了歲月的風雨,經(jīng)過了歷史的巨變。也可以說,除了與蘇州古城一起經(jīng)歷過共同的命運之外,那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窗一門,一廊一柱,還凝聚著獨屬于園林的榮衰與代謝!
將一段段蘇州園林的興衰歷史連綴起來,便是鐫刻在吳中大地上的歲月章回!
第六集《風扣門環(huán)》
(一)
在矗立著許多古代石碑的蘇州文廟里,有一幅南寧時期的石刻《平江圖》。有這幅十分詳盡的蘇州地圖上,我們可以看到,當時的“故宮閑地少,水巷小橋多”的面目,即使與今天的風貌相比,竟然也沒有太多的變化。
是的,形成于2500多年之前的蘇州古城,已經(jīng)渡過了漫長的歲月。但就其基本格局而言,它仍然沒有太大的變動,這在世界城市的發(fā)展史上,實屬罕見。
我們的蘇州古城,不僅有市肆之勝,湖山之勝,更具有園林之勝。蘇州園林宅院一體的建筑形態(tài),是在人口密集的城市中,追求自然、完善環(huán)境的一種創(chuàng)造。應當說,每一座園林,都是體現(xiàn)“天人合一”的佳境,而對于一座城市,那些眾多的園林,則無疑是優(yōu)化整體環(huán)境的一種重要因素。
園林本是風雅之園,可想而知,擁有眾多園林的城市,將會風雅到何種程度,而我們的蘇州古城,就正是風雅涵城。
蘇州的古典園林,也就是一架覆蓋著整座古城的紫藤,它纏纏繞繞,牽牽掛掛,植根于吳中大地,構(gòu)架起文化天棚。
(二)
蘇州人熟悉那些亭臺山水,熟悉得就像自己門前的景物。的確,園林就是蘇州人的家,依著欄桿,做一番悠閑的漁翁,借著蔭涼,品半響嫩嫩的春荼,都是得著了園林的真趣。那石頭的來歷,那樓閣的妙處,老蘇州介紹得比導游還生動。導游多了,園林當然容易走向世界,但是,人人領的都是大客戶,這幽幽靜靜的玲瓏天地,也就變得熙熙攘攘。園林和公園,原本應該是兩碼事。
“游山玩水”這四個字,本是指游園的趣味,說的是“一勺一水以夢千尋海浪,一石一峰以夢萬頃高山”。不料到了后來,竟有了別的意思。其實,這園林整個就是一片水,并具有纖埃不染之態(tài),這才引得人個個都要來領略。但是“涉淺水者得魚蝦,涉深水者得蛟龍”,能得蛟龍者,便是能在園林里下得了苦功的學者與專家。
蘇州園林的風雅與美妙也吸引了無數(shù)海外人士的關注,看過了還不夠,還想方設法把蘇州園林的一部分“搬”回自己的國家。1980年,蘇州工匠以網(wǎng)師園中的殿春移為藍本,在美國紐約仿造了一座蘇州園林——明軒,在海外引起了轟動,也開創(chuàng)了蘇州園林的實物走向世界的先河。1986年在加拿大溫哥華營造的逸園,1992年在新加坡營造的蘊秀園,1998年在美國紐約營造的寄興園,世紀之交在美國波特蘭營造的蘭蘇園,可以說是當年營造明軒的余緒與發(fā)展。值得一提的是,所有這些制作,不但是出自常年維修蘇州園林的蘇州工匠之手,而且所有的建筑材料,也多是采自吳中沃野。那些姑蘇風貌與江南消息引來了許多驚奇與贊嘆,自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過,老蘇州們還是說,外國人要是真的喜歡蘇州園林,你還得親自到蘇州來看。
(三)
明軒造得再精巧,畢竟還只是產(chǎn)自蘇州的盆栽,而真正的蘇州園林,才是參天的古樹,那古樹的根群,密密匝匝,就像一條條小巷一樣,扎進了蘇州的深處。蘇州園林,除了本身就可以使從賞心悅目之外,它更大的魅力,還在于能夠抓住人們通常的視點,并引導其一步又一步地追尋蘇州的根脈。不然,有園林的地方有很多,為什么非要看蘇州的園林呢?
我們的蘇州,本有著吳王夫差一般的霸業(yè),一個霸字,囊括了多少金戈鐵馬的氣概。但那霸業(yè)卻又偏偏喜愛曾經(jīng)浣沙的女人。女人是水做的,而蘇州一地,卻著實又有柔柔的水。蘇州故事的主角,曾一度將夫差換成范大夫。范蠡也確實能夠經(jīng)邦治國,卻也是因了水的緣故,最終做了經(jīng)商的陶朱公。范大夫經(jīng)商也照樣具有真才略,然而,那錦繡文章剛剛寫到一半,筆鋒一轉(zhuǎn),竟做了放舟太湖的隱士。那團隱逸之氣,一傳就是2500年,和古城的年齡一般多。當然,那隱逸之氣也并沒有一絲的不好,那只是一種舒心的日子。
也許是那種輕輕松松的氣韻,已經(jīng)融入蘇州水土,蘇州的語言也就帶了點水的意思,世稱“吳儂軟語”。不過,軟語僅僅是一種表現(xiàn)的形式,骨子里卻蘊含著歷史的厚重。派生于豪放的婉約,也許比單一的豪放更有悠長的余韻,就像是得了天時地利的蘇州人的生活。
居住在這里的蘇州人的生活就是這樣的怡然自得?;@子里,是鮮鮮的菜,杯子里,是嫩嫩的荼,籠子里,是活潑的情趣,院子里,是恬淡的閑花。外地人曾說,蘇州人的生活,悠悠然就像是園林里安閑的游魚,道出了由衷的羨慕。但是,他們不知道,真要成了這里的長久居民,卻也有著相應的煩惱。老房子是有文化味,那舊舊的粉墻黛瓦,蘊含著很強的歷史感。但是,再有文化的老房子,也躲不過歲月的侵蝕。江南的氣候濕漉漉,人是滋潤了許多,但是,風里來,雨里去,為生計奔波的滋味,全不是戴望舒《雨巷》的情調(diào)。房子漏了,用臉盆接雨水的時候常常有;山墻泡濕了,卻也只能等到天明再理會。這些煩惱,外地人怎能知曉?這樣的舊城,再不改造,怎么能夠可以呢?
(四)
蘇州古城的改造,說說容易,干起來卻實在不容易,單是它和保護園林的關系,就自有許多難以理清而又必須理清的頭緒。這真像文藝創(chuàng)作中一個具有極大難度的題材,擺在了蘇州人面前。但是,創(chuàng)作的題材越是有難度,寫好了,那作品才就越有價值。幸好我們的蘇州文脈悠長,文風甚盛,《三言二拍》的作者馮夢龍就是我們蘇州人,話本篇幅不大,可相加起來,竟是三部枕頭書。
現(xiàn)在,外地的朋友真正到過蘇州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蘇州的建設,是順著一種“三區(qū)”的構(gòu)思進行的,即:古城之中,是它的舊城改造區(qū);古城之東,是它的工業(yè)園區(qū);古城之東,是它的高新技術開發(fā)區(qū)。恰巧的是,這一東一西的景觀,正對著蘇州古城中這“干將”、“濂溪”兩座牌坊的朝向。而“勾吳神治”的匾額,又正對著蘇州古城中那些吳文化孕育的名園。這不由讓人想起了中國古代造園家們保護古樹的思路。這思路便是:在造園之初,若是園址上早已有珍貴的古樹,在設計上便應該給它留出相應的空間,因為“雕梁易構(gòu),古樹難成”。失去的,也許就永遠失去了。所幸的是,吳中兒女還沒有失去蘇州人造園的真?zhèn)鳌?/p>
(五)
蘇州園林作為古代的私家園林,它是物質(zhì)財富和文學藝術的結(jié)合物,同時也形成了“獨享、蕭疏、寧靜”的特點。園林的意境,來自于幽靜的環(huán)境,來自于個體審美的游歷過程,絕不是大眾娛樂和狂歡熱鬧式的游覽所能獲取的,但是,你說園林那么好,那么,誰還不想光臨此地游一游呢?
其實那園林的熱鬧,并不僅僅是起因于游人的增多,只看到那“大紅燈籠高高掛”,有的人就會想到,即使是當年的園林主人在“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那燈籠也不是這種掛法。
文化的傳播,原本就是一種很細致的工作,稍一疏忽,那原意便會走了樣。園林要維護,古城要維護,而一種文化的維護,更是一件長久的事。只有經(jīng)過真正的維護,才能延續(xù)那種獨特的文化價值。對于蘇州古典園林,一定要很好地揭示它的文化內(nèi)涵,把園林藝術很好地介紹給游人,使人們感覺到對這個園林是越來越熱愛。
我們中國的文化,在世界上是獨樹一幟,源遠流長,不僅我們看重它,其他國這,其他民族也看重它。在這個新的時代,自己有特色、優(yōu)秀的文化越來越重要。姑蘇古城本身就是一項大的世界遺產(chǎn),是十分獨特的。為了自己國家豐富的文化整體,保護好我們蘇州的城市文化尤其重要,保護好園林當然是其中極為重要的一部分。
大自然的剝蝕力,對世間的萬物都是公平的。因此,那古跡的完好或荒殘,便主要是來自于人的態(tài)度。也許我們蘇州人對什么是一種真正的保護有過深切的體會,才對自己的家鄉(xiāng)傾注了太多的心力,是的,漫說我們的蘇州園林,就是那座與蘇州人長相廝守的古城標志,如果沒有經(jīng)過真正的維護,也不會在風風雨雨中一直屹立到今天。
(六)
蘇州人也到外地去。經(jīng)過了自覺或不自覺的比較,蘇州人就會深深感到,自己的姑蘇古城,恰就像那行云流水一般的蘇州評彈,具有鮮明的個性。天空那般濕潤,它無法不是行云;地上本是澤國,它無法不是流水。這長長的流水,流過了與蘇州繡娘沈壽有過千絲萬縷聯(lián)系的漁莊,流過了坐落著唐寅故居的桃花塢,流過了蘇舜欽隱居過的滄浪亭,也連通著范大夫的輕舟漸漸遠去的“太湖三萬六千頃”。這就是那一道波光粼粼的滄浪之水,它儲存在每一方蘇州園林的池塘里,也儲存在每一個吳中兒女的心中。
花不言,月不語,但你心中自會有悠長的樂聲響起,如清風,如春澍,如甘泉,蘇州的神韻就這樣蕩滌你的靈魂。
需要一池碧水洗濯俗垢,需要一所靜軒品味人生,需要一方靜土憩息紅塵歸客。水鄉(xiāng)蘇州,是中國人一生夢想中最后的家園。
在蘇州的大街小巷里,只要你稍加留意,便可以看到一座座園林和一座座老宅的門戶,以及那門戶上鑲嵌的一雙雙古老的門環(huán)。經(jīng)過漫漫長年的風吹日曬,那環(huán)座已經(jīng)銹跡斑斑,但那圓圓的環(huán)扣,卻依然透露出無數(shù)人的手澤磨出的亮點。每當人們叩響了那些門環(huán)以后,進到里面,便會看到富有姑蘇情韻的景觀。
不過,只有了解了蘇州的風土,了解吳中的湖山,尤其是那天地不大、情趣卻多的蘇州園林,你才能叩響這一座文化古城的門環(huán)。(完)
蘇州園林紀錄片解說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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