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生活隨筆:春夜聽歌
一
九年前的一個春日上午。
清楚地記得,我小心翼翼地翻開了《視唱練耳》課本。翻到了第十一頁的第二十八條。
X老師說,這一條只有三行,要唱下來,下節(jié)課要回課的。
頓時,我同周邊的男生都“反抗”了:“三行啊,那么多。”然后,裝乖賣萌。
“這個超簡單的,來,跟著我唱一下。”
等X老師一張口,我們都愣了。
雖然,她唱的是歌譜,但那種緩慢的,明媚的,柔情的聲音,像是窗外的柔柔的暖風(fēng)沁入骨髓一般。頓時,我有一種從天上跌落到人間妙境的感覺。不,我的心還為之一顫。
教室安靜得有些美妙。
唱完第一句后,X老師停下來,示意我唱的時候,班級里開始了稀稀拉拉的跟唱。
聽完我們跟唱后,X老師傻傻地笑著。不知是氣的,還是樂的。
X老師的脾氣很好。第一堂課,就已經(jīng)和我們打成一片。無論是男生,還是女生,沒有一個不敬服她的。可是,敬服歸敬服,這個歌,我們一時半會兒還是唱不好啊。
我們又跟著X老師唱了一遍。
等她講注意事項(xiàng)的時候,有人在小聲地哼唱了。
那個明媚的春日上午,我記住了這首歌,名字叫做《小河淌水》。不為別的,只因?yàn)?,它有三行,是第二十八條——我的生日號碼。
二
在X老師教唱之前,我是聽過這首歌的。只是,沒有X老師教唱時候的那般美妙。
三十多個女生,十多個男生坐在同一座教室里。女生們積極刻苦,態(tài)度認(rèn)真。而十多個男生調(diào)皮耍萌,簡直就是X老師的活寶。
X老師十分寵我們。因此,在她布置完作業(yè)之后,我們便忍不住地甚至是放肆地小聲唱起來。
唱的時候,不要忘記輕輕地打節(jié)拍哦。她不忘提醒我們。
我們一樂。
在我的印象中,從來沒有一堂課是這般歡樂,這般激動的。
我清楚地記得,第二次回課的時候,我從座位上輕輕地站起來,周圍一片安靜。連同最愛歡鬧的Y同學(xué)和G同學(xué)都放下了一貫嬉笑的架勢。
他們都在看著我。
我略有些緊張,低著頭,在努力地克服著口吃所帶來的困擾。
安靜了幾秒鐘后,周圍已經(jīng)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了。有板凳移動的聲音,有無意中碰到電子琴的聲音,甚至是身邊Y同學(xué)再給我提示的聲音。
我輕輕抬起頭來,看著X老師。
她滿臉期待,微笑著看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領(lǐng)唱了起來:la do re mi……
我的喉嚨好像堵住的水渠被疏通了一般,唱譜一下子全都涌了上來……
整個教室是安靜的。我深情地唱著,不管窗外的融融春意,不管心中的顧忌。
人一旦認(rèn)真起來,有時連自己都會被感動到。
當(dāng)我用情唱完時,眼眶微微地濕潤著。
就在那一刻,我竟然體會到了那歌曲中的迷人之處,體會到那緩慢的節(jié)奏所飽含的情感。一時難以自已。
那個春天,我恍惚過一次,迷醉過一次。
三
前幾天的夜晚,不經(jīng)意間,聽到了電視里放的一首《小河淌水》的歌,頓時,內(nèi)心涌入了無數(shù)的溫暖。
我忽的想起大學(xué)時代唱的場景。我清楚地記得,在回課之前,有個男生找我教唱,我不厭其煩地教他,糾正著他。
我想起來了,在回課的那節(jié)課之前的半個小時,我向班級的女生再次請教著。我不希望自己只得了一個及格。而那個女生湊過來,在我的面前唱著。那時,教室外的細(xì)竹隨風(fēng)搖曳著,空氣中彌漫著是叫不出名字來的花的馥郁。
我甚至還記得,坐在我旁邊的那個女生,她是異地戀。戀人在遙遠(yuǎn)的地方上學(xué)。她唱的時候,眼睛里是恍惚的,歌聲里能夠透露出一絲的惆悵和憂傷的。
……
忽的,無數(shù)的記憶像月光一樣,傾瀉下來,讓我一時激動不已。
一個班級里,所有的人都要用情,用心唱一首阿妹的心事。那是一個多么難得的回課啊。
或許,唱的時候,能恍惚著,就已經(jīng)是及格了;融入其中,就已經(jīng)可以是高分了。
我忍不住內(nèi)心涌動的激流,到網(wǎng)上搜了一首,然后迫不及待地點(diǎn)開了播放。
四周歲的方兒見我反復(fù)地聽著,不悅了,說道:“爸爸,你怎么老是聽這首歌啊。”
我呵呵一笑:“因?yàn)橄矚g啊。”
“那你為什么喜歡聽這個歌啊?”(大概,他也想讓我聽《鈴兒響叮當(dāng)》之類的歌吧)
突的,被他問住了。
某種喜歡應(yīng)該是無緣由的吧。
可方兒說,喜歡是有緣由的。那緣由是什么呢?是歌詞里的月亮,河水,山坡,清風(fēng),是云朵,山坡,阿妹,阿哥,還是鄰座女生眼睛里的深情和恍惚?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時,為了一條視唱,在課下我們不耐其煩地試唱著,用認(rèn)真、用情感、用聯(lián)想、用感受,努力地融入到那首歌的意境中去,快不得,重不得,亮不得,老練不得啊。
可有誰知道,明媚的春日里,我突然的一個小小的思緒呢?
我努力地回想著。
想著,想著,我歪頭就睡著了。
四
聽著幾遍后,我自己也唱了起來??晌铱傉也坏骄拍昵俺@首歌的感覺。
恰好,妻子的大學(xué)室友夢瑤從北方過來。我想,她們一定能夠我重溫當(dāng)年唱那首歌的曼妙。于是,在炒完菜之后,我央求她和妻子道:“你們一定要合唱一首歌——《小河淌水》。”
他們倆驚訝了起來,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夢瑤的老公也詫異了,之后樂著說:“興哥好有情調(diào)啊,吃飯都要歌聲來陪。”不是那樣的,不是那樣的。我手里拿著手機(jī)在錄音,一時激動,竟然無法解釋。
妻子和夢瑤站在鋼琴的前面,看著歌詞,略有些緊張。她們說:“我們雖然是音樂系的,但這首歌還從來沒有合唱過,這是第一次合唱。”
說完,妻子的臉完全紅了。
我提示她們道:“快唱,快唱,我已經(jīng)開始錄了。”
她們唱道:“哎~~~
月亮出來亮汪汪,亮汪汪
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哥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
哥啊哥啊哥啊
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
那聲音空靈,輕盈,柔美,飽含深情,略略有點(diǎn)兒羞澀(不是青澀)。
我很滿意,連連頷首:“好,好,好。”
生命里有一種喜悅,注定是久別后重逢。他是之前累積起來的,也是另一種生命感悟的形式。包括重唱一首歌。
不是嗎?
然而,當(dāng)我晚上打開錄像,一遍又一遍地聽著時,一種失落感襲來。
明明是的,可怎么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呢?
明明不是,卻怎么又一種熟悉的感覺呢?
窗外,柔月如弓。
【本文作者:朱子興(微信公眾號:子興作文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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