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西瓜的優(yōu)美散文:瓜皮和瓜瓤
瓜皮和瓜瓤
我第一次吃西瓜,是上個(gè)世紀(jì)八十年代初。我記得那天是中秋節(jié),父親從單位回家,車后座上的蛇皮袋里裝了個(gè)圓溜溜的東西,是西瓜。那時(shí)西瓜還是稀罕物,我只在圖片上見過,綠皮,紅瓤,瓤上點(diǎn)綴著黑黑的種子,一看就讓人垂涎欲滴。
父親打來一桶水,將西瓜浸在里面,說等到晚上吃。父親剛離開,我和弟弟妹妹就圍了上去,小手按在那個(gè)圓溜溜的大東西上,看著它在水中一起一伏,喉嚨里仿佛有一只小手,在不停地?fù)涎綋?。我們一邊說笑打鬧著,一邊不時(shí)地抬頭看看西方的天空,恨不得天馬上就黑下來。
其時(shí),母親在廚房里煎茄合和土豆合,忙得不亦樂乎。這是母親的拿手菜,煎得又黃又脆,讓人百吃不厭。但那天因?yàn)橛辛宋鞴?,就讓我們的注意力全轉(zhuǎn)移到西瓜上了,只盼著快點(diǎn)開飯,好嘗嘗那大西瓜的味道。
本來父親說好的,飯后再切西瓜,邊吃邊賞月。但小弟等不及了,吵鬧著要吃西瓜,不然他就不吃飯。祖父一向?qū)櫺〉埽此麑?shí)在饞得不行了,就說:“那就先吃瓜吧。”話音剛落,小弟就像彈簧一樣跳了起來,小跑著到水桶邊,吃力地將西瓜抱了出來,樂得合不攏嘴。西瓜一切開,我們?nèi)齻€(gè)孩子就搶先動(dòng)了手,院子里頓時(shí)響起一片“咯嚓”聲,那副吃相讓人想到小人書里的豬八戒。
那個(gè)西瓜可真是甜,薄薄的皮,紅沙瓤,瓜汁流到手上,黏黏的,舔一下,那手也變成了甜的。當(dāng)母親上完菜時(shí),桌上的西瓜已一塊也不剩了,只留下一堆狼藉的瓜皮。見母親坐下,父親說:“你們這幾個(gè)饞鬼,也不知道給你媽留一塊。”
“沒事,沒事,”母親笑了,說,“看你們吃的,這不是還有紅瓤嗎?扔了多可惜。”說著,母親揀那些沒啃凈的瓜皮,啃了起來。我們?cè)谝贿吙粗?,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弟說:“媽,等我長(zhǎng)大掙錢了,天天給你買西瓜吃。”小弟天真的一番話,說得全家人都笑了。
就是那些吃剩的西瓜皮,母親也沒舍得扔,洗凈后,腌在咸菜缸里。后來,看到母親吃窩頭時(shí),就著腌好的西瓜皮,“喀嚓喀嚓”吃的很香,惹得我和小弟也忍不住夾起一塊,放進(jìn)嘴里,一嚼,又咸又澀,當(dāng)場(chǎng)就吐了出來。而母親卻甘之如飴。
這就是第一次吃西瓜留給我的印象,一個(gè)大西瓜幾乎全進(jìn)了我們兄妹的肚子,母親只能啃啃瓜皮。那天,全家人說說笑笑,過了一個(gè)特別有意義的中秋節(jié)。
后來,生活慢慢好了,西瓜什么時(shí)候想吃都能吃到,但不知為啥,卻再也吃不出當(dāng)年的那種味道了。
前些日子母親過生日,正值周日,我和弟弟、妹妹一家,浩浩蕩蕩回到老家。老屋立時(shí)熱鬧起來,大人笑,孩子叫,亂成了一鍋粥。母親的興致特別高,在廚房里忙了一頭大汗,卻不忘抽空出來抱抱這個(gè),摸摸那個(gè),滿臉的皺紋舒展開了,笑成了一朵秋天原野上的野菊花。母親做了滿滿一桌菜,仍嫌少,還要炸茄合、土豆合,說孩子們愛吃。進(jìn)廚房前,母親說:“你們先慢慢吃著,我很快就來。”說完,就一頭扎進(jìn)廚房去了。
天很熱,桌上的菜熱氣騰騰,泛著油花,看著就沒有胃口。倒是桌子邊上的一盤涼拌菜引起了大家的興趣:紅紅白白的,細(xì)長(zhǎng)條,上面點(diǎn)綴著幾片香菜葉。“這是啥?”饞嘴的小弟搶先挾起一片,丟進(jìn)嘴里,“哇,甜的,好吃!”他又夾起一筷子。
“怎么,看不出來?這是西瓜皮,你媽不舍得扔,洗凈,去掉外面的硬皮,用鹽鹵一下,加白砂糖,少量醋,吃了開胃。這兩年,你媽就愛吃這菜。”父親說,“你們也嘗嘗,怎么樣?
所有的筷子一齊伸過去,我夾起一塊,放進(jìn)嘴里一嚼,又涼又脆,酸酸甜甜的,味道果然不錯(cuò)。當(dāng)母親滿頭大汗端著炸茄合出來時(shí),那盤涼拌西瓜皮已被吃光了。母親看著空空的盤子,笑了,說:“你們?cè)趺匆矏鄢晕鞴掀ち?。?dāng)年,你們可是連瞅都不瞅一眼的。”說著,母親坐了下來,順手拿起一塊孩子咬了幾口的西瓜,啃了起來,吃完,抹抹嘴,說:“還是瓜瓤好吃啊??纯茨銈儯灰卓诰筒怀粤?,多可惜……”
我和弟弟、妹妹面面相覷,一時(shí)都有些百味雜陳:小時(shí)候吃不起西瓜時(shí),母親只能吃西瓜皮;現(xiàn)在生活好了,母親愛吃涼拌西瓜皮了,卻被我們一搶而光,只能吃孩子吃剩下的瓜瓤……
這其中的意味,不是很耐人尋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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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周衍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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