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集寧呆的那三兩天，一朋友知道我回去后，大約是怕我整天地就窩在屋里無聊、寂寞、憋悶和痛苦。一天，他打電話過來，問我能不能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如果能他愿意搬著我出去走走，散散心，放放風。這當然是我很樂意的事情了，但無奈自己力不從心，有朋友熱情相邀，我當然求之不得……

　　坐上朋友的汽車，我們從街市直奔鄉(xiāng)野。窗外是呼呼的寒風和蕭瑟的田野山川，滿眼的枯草像流落街頭的乞丐，用自己瘦弱的身軀和冬日的嚴寒抗爭，看的讓人如此心酸。

　　我們是要去往朋友當初住過的一處平房，它地處城市的鄉(xiāng)郊，朋友自從搬入城市已經(jīng)有一年多未住了。由于朋友一貫喜歡養(yǎng)狗，他在那里臨時養(yǎng)了兩條狗，一來給他看家護院，二來也可以滿足他的愛好。隔幾天他就要抽時間去給他的狗送一些吃的，把它們放出去遛遛，順便打掃打掃被狗弄臟了的院子。

　　到了朋友的平房，車子還沒有停穩(wěn)當，院里的狗大概就感覺到了主人的到來，開始猛烈地撞擊鐵皮大門，同時嘴里發(fā)出很急切地想見到主人的“汪汪”聲。朋友伸出手一開大門，一大一小兩只狗就急不可耐地擠了出來，先是在大門口撒了兩個歡兒，然后就跳著高高，在朋友身邊開始撒嬌，弄得朋友幾乎無法擺脫它們的“圍攻”。

　　朋友的這一處平房有好幾間，他為了讓他心愛的狗兒安全過冬，把其中略小的一間騰挪出來臨時充當了狗屋，地上的狗食經(jīng)常被狗弄得一片狼藉，到處都是，于是在無人的時候三三兩兩的喜鵲和成伙的麻雀也經(jīng)常光顧混吃混喝。那天，朋友一進去，一伙麻雀“轟”地一聲奪門而逃。朋友突然想到小時候捉雀的趣事，童心大發(fā)，和我說，咱們試著看能不能捉幾個麻雀?我未置可否。朋友于是忙乎開了，他有意把門支開，地上又撒了一些小米，然后就躲在另一間房里通過門縫觀察麻雀的進入。果然，一會兒，那一群飛跑的麻雀大概是吃意未盡，又陸陸續(xù)續(xù)地返了回來。

　　麻雀是最靠近人類生活的一種鳥兒，正因為如此，所以它們對人的了解也最為透徹，因而也變得最為狡猾，一般情況下人是很難捕捉到它們的，這大概就是兵書上所說的“知彼知己，百戰(zhàn)不殆”的道理吧。

　　返回來的麻雀，先是不急于進屋吃食，而是整整齊齊落在支開的門頭上，一邊謹慎地向屋里張望，一邊“嘰嘰”地鳴叫著繼續(xù)呼朋喚友。直到它們認為安全了，才一個接著一個竄跳到屋里。朋友看到時機成熟，拿了一塊破布一個箭步跑了出去，把門合上。滿估計能來個“甕中捉鱉關(guān)門打狗”的戰(zhàn)術(shù)，一舉全殲剛才已經(jīng)進了屋里的那十幾只麻雀，誰知舉目在屋里一望，只有一只驚慌失措的麻雀孤零零地在屋里亂飛亂撞。朋友費了很大的勁兒用了很長時間才勉強把它生擒活捉。然后用一根細鐵絲把這只可憐的小生命暫時綁架在了一張椅子的后背上，朋友就又“鬼鬼祟祟”地去等待下一班光臨的麻雀去了……

　　看著那只可憐的小生命在不停地努力折騰著，妄想掙脫桎梏它的鐵絲，我心中生出了一種滿滿的凄涼和同情感，好想把它一放了之，但礙于朋友費了如此大的勁兒才有如此一點小小的收獲，不經(jīng)人家同意，不敢私自做主。只是在它撲騰的掛掉在空中的時候，我再把它拿起來放平了，讓它少受一點痛苦。同時心中默念、祈禱，愿其它麻雀不要再來覓食，免受被殲滅的命運。

　　果然，朋友又折騰了半天，也沒能再捕獲一只麻雀，我內(nèi)心很是慶幸，勸他快點作罷吧。同時順便勸他把那只捕獲的小麻雀也放了吧，朋友問為什么?我說看著一只小生命在痛苦的掙扎中死去于心不忍，說著上去想解開它脖子上的鐵絲，此時的小麻雀經(jīng)過長時間的掙扎已經(jīng)瀕臨死亡，尖尖的小嘴緩慢地一張一翕，還有口水從嘴角流出，半睜著的流淚的眼睛處于迷離狀態(tài)，身子也幾乎沒有了動的跡象。我怕用的力大解開鐵絲傷了它的性命，用了較長時間才毫發(fā)無損地為它擺脫桎梏，我本打算把它拿到外面讓風吹吹，它也許能清醒過來，重返藍天。誰知我剛把鐵絲擰開，還沒來得及摸它的身子，它就“嗖”地一下飛走了，徑直撲向了玻璃，看看逃不出去轉(zhuǎn)而竄到了能夠隱藏身子的雜物下面。原來它剛才的可憐模樣都是裝出來的，本來我就是想救它的，現(xiàn)在看到它還有如此矯健的身影，當然對我來說是最大的期望了。但它這一跑也讓我甚是遺憾，這捉不住它，我們走了，它不得活活地餓死在家里面嗎?朋友見我嘆氣，告訴我說，家里面和外面貫通的地方很多，它會出去的，我這才放下心來……

　　那天我就因為挽救了一只小麻雀的生命，感覺自己很是“偉大”，尤其因此而想起小時候為了殘害這些小生命簡直是絞盡腦汁不遺余力的表現(xiàn)而慚愧。如今隨著時光的逝去，年屆半百，突然感覺到這個世界所有生物的生命都是平等的，它們在這個世界活得都很不易，誰都不應該無緣無故地傷害這個世界上任何無辜的生命。

　　【本文作者：王成海（公眾號：老事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