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正對著木門——關(guān)得死緊。

　　吱呀。

　　桌前的婦人依舊專注地看書，沒有抬頭，一只手卻開始摸向筷子——

　　門開了。

　　女孩抿著嘴，沒說話，徑直走向飯桌，坐下，拿起了筷子。她斜瞟了一眼，用筷子在炒肉里面翻了幾下，又伸到了湯里面蕩幾蕩，最后放下了。

　　婦人抬頭看了看身邊的座位，說，吃吧。

　　女孩提起筷子，開始狼吞虎咽。

　　婦人放下了書。

　　“這回考試有沒有進(jìn)五百?”

　　女孩正扒飯，突然停了下來。

　　搖頭。

　　“和你說過多少遍了——要認(rèn)真看書，大量刷題，你做了沒?”

　　女孩吞下一口飯，搖頭。

　　“回回和你說，回回都不聽——學(xué)習(xí)哪里有這么難?別人原來一千開外的都可以到三百多去，難不成你比他們還差?”

　　女孩盯著碗，出神。

　　“誒，我說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啊?你到底有沒有反思過為什么每次都這樣?你有認(rèn)真努力過一次嗎?”

　　女孩還是低頭盯著碗里的兩口飯。她看到里面有一只獨(dú)角獸，黑色的身軀，猩紅的角。

　　“和你說話呢!有沒有聽!”

　　焦躁的氣味如同炒肉里的醬油般膠著。

　　女孩點(diǎn)頭，抬頭，望向了窗外。那里陽光正好，樹蔭婆娑，一只五彩斑斕的鳥兒正唱歌。

　　“你到底在看什么?還想不想要考個(gè)好大學(xué)?還是就像你那個(gè)窩囊廢哥哥早早滾進(jìn)社會摸爬滾打沒出息一輩子啊?!”

　　但婦人卻順著她眼光望去，那里雨滴腐蝕著枯枝敗葉，一片死寂。她心里開始忍不住泛起對冬日和雨天的厭惡來。

　　就是趁著這個(gè)空檔，女孩猛塞了幾口菜，迅速扒完剩下的飯，沒喝湯。

　　弄得菜湯滿桌都是，一片狼藉。

　　她迅速起身，轉(zhuǎn)頭往房里逃。

　　甚至來不及收拾碗筷。

　　婦人猛的回過神，才明白這個(gè)小伎倆，喉嚨里的大罵還沒出得聲音，門砰的一聲響，關(guān)死了。

　　而她自己碗里的飯還沒動。

　　關(guān)上書，終于拿起了筷子。

　　她夾一口菜，卻發(fā)現(xiàn)桌上的菜一筷子也沒動過。

　　婦人心底生疑，看向身邊的位置——碗筷依舊，飯也還在，空蕩蕩的，沒一個(gè)人。

　　她伸長脖子望向敞開的木門里頭，也空蕩蕩的，沒一個(gè)人。

　　桌前攤開著一本厚重的教科參考書，被風(fēng)刮得呼啦啦亂叫。

　　她起身，到茶臺上拿起了手機(jī)。

　　依舊沒有警察的回信。

　　已經(jīng)多久了?

　　三天?

　　她放下手機(jī)，回望餐桌，女孩的碗不見了。

　　五天?

　　筷子沒了。

　　然后是椅子。桌子。

　　還有成績單。課本。作業(yè)。試卷。最后是分?jǐn)?shù)——那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身邊的東西一個(gè)個(gè)接著在淪陷里淪陷，最后只有一扇薄薄的木門對著她，如同海中一片孤帆，在風(fēng)里飄飄蕩蕩。

　　她望向那邊，試圖看到些什么，但只有漆黑一片。

　　空蕩蕩的世界里，只有她對著一扇木門發(fā)呆。

　　這樣還有多久?

　　五年?十年?

　　還是自始至終?

　　本文作者：瓏琥 (公眾號：十二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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