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雨傘的故事散文:一把傘
編者按:親愛的小孩,即使沒能找到修傘師傅,你也不要哭泣。因為,父親已為你的人生撐起了一把大傘。
腳踩風(fēng)火輪的工作節(jié)奏,我已像掛在樹梢的白菜,朔風(fēng)舔舐后,只剩下癆噠噠的軀殼。
雨,暫時停了。風(fēng)吹過街頭,梧桐樹的黃葉,打著卷兒被刮走了。零星的幾個行人都縮緊了脖子,匆匆而過,想要逃離這冬日的寒意。何況,云還是烏黑烏黑著臉,說不定天空就會落下雨珠來。離家三百米處的十字路口,車子如流水一樣駛過。我只好停下匆忙的腳步。
車輛的間隙,我瞥到馬路對面站著一個男人,伸長了脖子四處張望。等我終于過了馬路,才看見他左手抓著一把長長的傘,傘合攏著,也辨不清遮雨布本來的花色,有幾處地方遮雨布垂下來,耷拉著在風(fēng)里搖擺。傘把兒黃黃的,像鍍了桐油的那種,飄散出古老的氣息。右邊緊挨著一個男孩,七八歲吧,雙臂向后斜豎著,就像兩側(cè)各插上了棒子一樣突兀。
“阿姨,哪里有修傘的地方?”男人沒顧得上我聽到“阿姨”二字時睜圓的眼睛,喃喃地說:“有人告訴我這個路口有修傘的師傅。”我指著北邊的那塊空地,冷冷地說:“我記得是有一位老人,平日坐在那里修修補補的。今天的天氣,也許他早早地收攤了吧。”
這樣的天氣里,急著修傘?我挑起眉毛掃了他一眼:穿的雖然是皮衣,可好多地方的皮已剝落了,呈現(xiàn)里面黃不溜秋的底布;腳上與其說穿著一雙解放鞋,不如說是泥漿鞋,黃泥巴已整個把鞋圍圈包裹了起來。
“阿姨”男人喊得真自然,“你知道哪里還有修傘的地方嗎?”他的稱呼,于我,像喝完稀飯后誤食了芥末,但看他一臉的傻笑,我還是指著西邊的路告訴他,走不到兩百米,有一家修理店。平常兒子的自行車一有問題就去那里修修,曾看到過師傅修傘。
“謝謝阿姨!”他牽過孩子,蹲下來,滿臉洋溢著含笑的溫情,注視著孩子,夸張的口型,一字一頓地說,“謝----謝----阿----姨!”這時,孩子的校服上“特教學(xué)校”,這四個字,赫然地矗立在我眼前。我不由得也蹲下來身來,學(xué)著男人,微笑地注視著孩子。我從來沒有像那一刻渴望自己秒變成可愛的天使。風(fēng),又吹走了幾片樹葉。我終于聽到一點點喑啞不著調(diào)的幾個字“些……阿……一。”如果不是知道孩子可能要說出的話,我是肯定分辨不出他的發(fā)音了。男人滿足又激動地親了一下孩子的額頭,轉(zhuǎn)過身,又是鄭重其事地一聲“謝-----謝----阿----姨!”
我指著修理店的方向,笑著示意他快去。他攥著孩子的手,靦腆地說:“星期一早上送伢仔來學(xué)校,路上下起了雨,單車上只有這一把舊傘。伢仔勉強還能躲在傘下面……”他扯了一下孩子的衣襟,“今天下雨,工地上不好做事。來到學(xué)校看看,沒想到,伢仔一看到我,就說‘修……傘’。”他停了片刻,盯著孩子看。那眼神里有比火爐還溫暖的光芒,有比湖水還溫柔的撫慰。我也注視著孩子,盡管我們彼此不識,但在目光接觸的時候,沉默中仿佛已經(jīng)交換了一組密碼。我們正要各奔東西,但是,在那個當(dāng)下,在那一個空間,互不相識的人變成了一個關(guān)系緊密、溫情脈脈的群體。
上樓回家,我原本計劃倒頭就睡,看到客廳里撐開的傘,心里一顫,抓起一把就往修理店跑去。店門緊閉,我發(fā)瘋似的搜尋了附近所有的巷子,有點頹廢地想:偌大的縣城,會有他們要找的修傘師傅嗎?
親愛的小孩,即使沒能找到修傘師傅,你也不要哭泣。因為,父親已為你的人生撐起了一把大傘。
作者:劉亞卡
公眾號:竹心柳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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