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表妹》這篇文章是一篇寫人的作文，從文中，我們可以看出表妹是一個外表溫柔內(nèi)心剛強、善良的人。

　　認識表妹小麗緣于一次偶然的機會。

　　小時候父親在外地工作，每逢禮拜六下午都要回來，禮拜天在生產(chǎn)隊里掙一天的工分。那時單位給他配備了一輛很舊的自行車，剛好又是星期天不上學，所以我有幸比別家孩子提前接觸到自行車。那時，鄰居家有一個大哥借教我學車的同時，他也先學會了。

　　記得有年冬天的早上，也是一個星期天，吃了早飯，那位大哥過來叫我：“小龍，今天我?guī)愠鋈ネ婧脝?中午咱倆就回來。”我說：“中啊!”于是他帶著我出了街從西頭出發(fā)，那時出了街的路面很差，到處坑坑洼洼的，騎騎走走，有時上陡坡我還要從后面推著。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到了山邊一小村莊上，進了莊七拐八彎的，在一戶門前停下。說是一戶人家，其實是很低的二間矛草土砌墻屋，沒有什么院墻，也沒有房門，門口用一捆高梁桿堵著，鄰居大哥對著屋里叫小麗小麗兩聲，這時屋里傳出一個小女孩答應的聲音，接著堵在門口的高梁捆被推開一個縫隙，從里邊鉆出一位十來歲的小女孩，第一眼看到她逢頭垢面的，頭發(fā)亂糟糟的，上身穿一件很破的小花襖，下身穿一條破舊黑棉褲，腿上還漏著棉絮，腳上穿著一雙漏著腳趾頭的黑單布鞋。她看見鄰居大哥就哭著直奔過去，她叫他表哥。

　　大哥問她早上吃飯沒有?小麗說什么也沒吃，正想出去到鄰居家要點飯吃呢，可是弟弟病了。大哥又問你妹妹弟弟呢?小麗說在屋里呢。大哥把高梁桿搬到旁邊，然后彎著腰進去了，我也跟著他進去了屋子。進去一看對著門口有一石頭砌的土灶臺，上邊有幾個沒有洗過的碗和筷子，后墻有一土臺子上邊零亂不堪放著一些什么東西，具體記不太清楚了。右手角落里有一張低矮的床，床上破棉被下蜷縮著小麗的妹妹和弟弟，小麗的弟弟在床上吭哧吭哧的呻吟著，妹妹則在一旁兩眼流著眼淚，看到大哥放聲大哭了起來。

　　鄰居大哥簡單問了小麗弟弟是什么情況后，就對我說：“小龍，你在這兒等我，我出去莊上找醫(yī)生。”我呆若木雞的點了點頭，不知所措的我聽到他們都在哭，觸景生情我也跟著傷心，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下來。不一會鄰居大哥回來了，手中拿了幾包藥，還有幾個蒸熟的紅薯。記憶里好像沒有熱水瓶，就用碗在水缸里舀了半碗冷水讓小麗弟弟喝了一包藥，把幾個紅薯分給他們吃了。這功夫我感覺屋內(nèi)的氣氛壓抑的不行，就走出去在外面透一口氣，大約半個多小時后大哥從里邊出來了，他說那個小弟不太燒了。然后又囑托了小麗表妹幾句，我們要回去了 ，臨走時表妹淚眼汪汪說：“表哥，你什么時候還來呢?”鄰居大哥說：“過兩天我還來看你們。”回來的路上，大哥情緒一直很低沉，我們一句話也沒說，我也不敢問他。

　　回家后，我把和鄰居大哥去的地方給母親說了，問是怎么回事。母親告訴我，小麗的父親和別人家斗毆，一時失手打死了人家，被判了重罪，小麗的媽媽不堪遭受左鄰右舍的白眼，一時想不開選擇離家出走了，留下了小麗姊妹三個(其中妹妹還是抱養(yǎng)的)。聽說他們還有個盲奶奶，但是我沒見過。后來我就再也沒去過那地方，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生活的?但是，小麗當時眼神里流露出無助和絕望表情的一幕，隨后一直深深印在我的腦海里，始終難以忘懷。

　　再次見到表妹小麗是十多年后的八幾年吧，那時我己成家了，為了生計，聽親戚們說山西挖煤礦能掙錢，就跟隨老鄉(xiāng)一起背井離鄉(xiāng)，到鄭州后又坐了一天多的汽車，記得好像是到一個叫中村的地方。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況且我也干不了挖礦的重活，就在老鄉(xiāng)那里借了一輛舊自行車，在街上瞎溜達。一天路過菜市場時一不小心把一個年輕女子撞倒了，心想這下可完了，敢緊下車攙扶起，急忙說是自己不小心，并問傷了哪里沒有?女子起身說也沒什么事。交流中，雙方都聽出似乎是老鄉(xiāng)的口音，仔細看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努力的搜索大腦中的記憶。就在我還在極力回想時，她突然說：“小龍哥，怎么會是你呢!”我說：“你是... ...?”她說：“我是小麗呀!你不認識我嗎?你和表哥去過我家呢!”我頓時又震驚又意外,它鄉(xiāng)怎么這么巧會遇到表妹小麗呢?(后來聽她講因為表哥家和我們家是鄰居，每年她都要去幾次，這樣也就見過我很多次，只不過當時我不在意罷了，所以說一眼就把我認出來了。)我說你怎么會在這里呢?她說她已經(jīng)在這里有兩三年了，是通過老鄉(xiāng)介紹在一礦上給人家?guī)兔ψ鲲埓蛳率?，今天和廚師一快出來買菜，真是湊巧了啊!好在碰的也不嚴重，我又沒什么事，就跟著她去了她們的工地。她那個地方離街也不太遠，好像住的是窯洞。

　　在中村呆的幾天里，由于無所事事，所以幾乎每天都去表妹干活的那個地方，由此我才陸陸續(xù)續(xù)了解表妹小麗在家那幾年里姊妹三個的苦難和辛酸。小麗講她父親出事后不久，母親也摔門而去，就剩下他們年幼的姊妹三人和奶奶相依為命，奶奶本來眼睛就有毛病，加上整日想念牢獄之中的兒子以及憐愛三個可憐的孫子，整日以淚洗面，沒多久眼睛就失明了，二年后帶著不舍與悲痛離世了。奶奶的去世對她們可以說是雪上加霜，那年表妹十二歲，被迫輟學在家照顧妹妹弟弟。我和他表哥去的那年，適逢夏天雨季，連降大雨，她家的房子不堪雨淋，倒塌了，無奈搬到別人家不用的小牛屋。妹妹弟弟年齡都很小，弟弟天天哭著找媽媽，做為家里的老大，又是姐姐又當媽媽，不但要照看妹妹弟弟，每天都要為三個人吃飯東奔西走。那時生產(chǎn)隊是靠工分吃飯的，小麗家沒勞動力也只有靠吃救濟糧勉強裹腹。農(nóng)忙后生產(chǎn)隊給的救濟糧是不夠吃到冬天的，為了活命，只好到方圓幾里的村莊到處乞討要飯。寄居的養(yǎng)牛房由于年久失修，下雨天，外邊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小麗說：“那時他們最害怕的是打雷，雷聲滾滾時，往往他們?nèi)齻€人嚇得抱成一團。”到了冬季，由于養(yǎng)牛屋四面通風，屋內(nèi)氣溫基本和屋外沒啥區(qū)別，寒風裹著雪花都會飄到他們睡覺的床上。手和腳都會有一塊塊的凍瘡，到第二年春天才會好。逢年過節(jié)從來也沒穿過新衣裳，都是親戚和好心的鄰居送給他們不穿的衣服。由于沒東西吃，出去乞討要飯是常事，一年到頭也沒吃過兩次肉。那次鄰居家大哥叫我一起去，是給他們送錢的，她說是五元錢，(當時一個老動力在生產(chǎn)隊干一天是十分，一分是八分錢。)給弟弟看病撿藥花了幾毛，留下的是他們一個月的買鹽和看病錢，她那時候特別希望表哥去，五元錢可是她們見過最多的錢，有時一月多就買點鹽，如果不是頭疼發(fā)燒有病是不會亂花錢的。說到這里時，表妹已是滿臉淚水。表妹說后來她大了，政府免費讓她妹妹弟弟在附近莊上上學，她也在附近小磚窯廠干些輕活，每月好的時候能爭二三十塊錢，她十六七歲時把妹妹弟弟托付給鄰居照看，答應每月給人家二百元，自己跟隨別的莊上大人一起去山西鐵礦上給那里的老鄉(xiāng)做飯打下手，表妹說每月可爭三四百元呢，吃的又好，很滿足了，她特別感謝那些年曾經(jīng)幫助過她的父老鄉(xiāng)親，當然還有表哥的一家人。那些年要不是表哥家經(jīng)常資助他們，時不時去看她們，順道給些吃的用的，他們姊妹三個真的不知道怎么活下去。聽了表妹小麗敘述她們當年生活的艱難和遭遇，我也禁不住淚流滿面，一方面為她從小經(jīng)歷那么多坎坷的遭遇和不幸而感慨，另一方面也為她堅強不屈自強不息精神所感動，說實話，也為當時沒有伸出援助之手幫她們一把而感到慚愧。

　　在山西中村呆了幾天，由于一直覺得不合適，就準備回去。臨走前，去和表妹小麗告?zhèn)€別，問她家里有什么事需要幫助。她說前幾天才托人把幾百元帶回去，妹妹在公社上初中，弟弟在本大隊上小學五年級，她前一段時間也剛回去過，才從家里來兩三個月。她還說，妹妹弟弟學習可好了，就是很想他們，為了讓他們好好學習，她在外邊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心里也是高興的，現(xiàn)在每年除去給妹妹弟弟交學費和生活費，還有節(jié)余的呢!她一再叮囑我，讓我再見到表哥一家時，代替她問好。她的問候我如數(shù)帶到，鄰居家大伯一家人都夸小麗是個剛強懂事的好女孩，將來嫁了誰一定是一個賢惠吃苦耐勞會持家的好媳婦。

　　隨后幾年我也一直在外地奔波，極少在老家居住，因此也無法獲取表妹小麗一家的消息。

　　零二年時我在鄰鎮(zhèn)上做點小買賣，記得是秋天的一個上午，接到在政府上班的朋友的電話，讓我和他一起去一趟有家外地人在本鎮(zhèn)開的塑料廠，去送一封通知書。我剛走進廠子的院內(nèi)，忽然聽身后有人叫小龍哥，聲音是那么親切而又熟悉。回頭一看原來是表妹小麗，十分驚訝，看到她頭戴灰色衛(wèi)生帽子，穿一身灰色工作服，忙問：“表妹你這是在干啥?”表妹說：“小龍哥，我在這個廠里 上班呢，踩電車加工編織袋活，爭錢也可以，比外邊強。”表妹還說了她在山西干了七八年后回來，后來自己也成了家，現(xiàn)在孩子已經(jīng)七八歲了，上小學了，所以就出來在附近找點活干，這樣離家也近，有事也方便好照應。此時廠里負責人一看表妹認識我，特批準表妹跟我去辦公室里坐那里聊天，表妹說來這里上班一年多了，這還是第一次進老板辦公室。我問妹妹弟弟呢?表妹說妹妹考上了大學，畢業(yè)后分配到南方某大城市，也落實戶那里了。弟弟初中畢業(yè)后在家務農(nóng)，后跟人學會了建筑活，農(nóng)閑時領一班子人去縣城搞建筑，如今也成了家。因是上班時間不宜多聊，隨后表妹要了我的手機號。

　　因為是在同一鎮(zhèn)上，隨后的一個禮拜天表妹老公和孩子從家里來看她時，她電話聯(lián)系了我，從婆家?guī)砹送岭u蛋和綠豆特意看我，我也在鎮(zhèn)上飯店熱情的招待了他們一家人。表妹的兒子又帥又聽話，聽他說自己在班級考試老是前一二名，看到表妹幸福的一家人，內(nèi)心無比敬佩表面溫柔內(nèi)心無比剛強、平凡而又偉大的表妹，也由衷的祝福他們一家人永遠幸?？鞓?

　　外表溫柔內(nèi)心剛強的表妹，她不會過多的去矯飾自己的容顏，但是卻把美麗的青春獻給了自己的妹妹弟弟，她把人生美好的時光獻給自己至親的家人。盡管現(xiàn)在不再年輕，盡管時間的巨輪殘酷地在她那平滑的臉龐上碾下凌亂的皺顏，但相信剛強溫柔的表妹依然是溫溫情情，真真切切，精精致致，悄悄地關愛著身邊的親人，在細細碎碎的生活中展現(xiàn)她的美麗。她的溫柔比絲綢還要觸動人心，她的細心比雨露還要清新，她的剛強比磐石還要堅硬，她的善良比鮮花還要圣潔!

　　作者|良子

　　公眾號：良子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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