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習(xí)啦：彈棉花的店鋪越來越少，彈花匠也逐漸消失在歷史的長河里，下面我們一起看看這篇《最后的彈花匠》。

　　“嘣!砰!嘣!砰!嘣嘣!砰砰!嘣嘣!砰砰!”袁家灣老街又傳來彈花匠用木錘敲擊弓弦的音樂聲。這聲音時而低沉，時而高亢，這是最美妙的時空旋律。

　　如果這次不是我主動邀請周師傅用昔日的彈花工具——一彎彈弓、一張磨盤、一個彈花槌和一條牽紗篾為我彈棉被，那么我這輩子包括我的子子孫孫再也無法聽到這遲到的音樂。因為現(xiàn)在我所面對的是正在遠去的老手藝——手工彈花，面對的是本世紀最后的彈花匠——周師傅。

　　已過花甲之年的周師傅是浙江溫州人，四十年前輾轉(zhuǎn)至全椒從事手工彈花，在老街袁家灣一干就是三十多年。那個時候的周師傅風(fēng)華正茂，帶著一彎彈弓、一張磨盤，手提一個彈花槌和一條牽紗篾，只身來到全椒，雖然人生地不熟，但憑借他剛剛學(xué)成的彈花手藝，用別人聽不懂的溫州式全椒土話，在縣城的大街小巷邊走邊喊“彈花吶，彈花吶!”還不時用彈花槌有節(jié)奏地打擊弓弦，話雖然聽不懂，但看到那瘦小身軀上背的彈弓和手勢，就全明白是做什么的了。

　　那個年代彈棉花的店鋪較少，一般都是上門服務(wù)。記得我家彈的兩床棉被，就是在前面院子里的空地上，用兩條板凳支上門板，搭個臺子進行的。彈花一般是兩人搭檔，是師徒、是父子、是夫妻、是兄弟皆有。但周師傅好像自始至終是孑身一人，忙不過來的時候，請家主子湊湊手。數(shù)十年過去了，習(xí)慣依然未改，也許這是他的性格和習(xí)慣使然。

　　彈棉花工序主要的是彈、壓、上線。如果是舊絮翻新，還有一個撕絮的工序。彈花人在工作時，系一腰帶，后插一木棍，用繩系住，左手持弓，右手持槌。彈棉花的關(guān)鍵是振動弓弦，用木槌有節(jié)奏地打擊，弓弦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均勻地振動，使棉絮成飛花而重新組合。在木錘的擊打下，棉弓上弓弦激烈地抖動，棉絮一縷縷地被撕扯著，向四處飛濺，猶如一群群受驚的潔白小鳥，迅即飛起，又慢慢地落下。棉弓指向哪里，哪里就是一陣喧騰，此起彼伏，看著看著，案板上就堆積起了厚厚一層松軟的棉絮。

　　圧絮是不可缺失的重要程序。一床棉被彈得是否松軟、平整，除了彈工，就是用磨盤將松軟的棉絮壓服貼、壓平整。圧絮的工序要分兩次進行。一次是在棉絮被整體彈好后，另一次是在棉絮被網(wǎng)上紗后。棉被松軟、平整，圧絮是重點;而四角是否勻稱、是否呈無縫圓弧，則是難點。身軀瘦小的周師傅有時為了壓實一個拐角，連自己的身體都壓到磨盤上。他彈出的被絮松而有韻，四角圓潤而富有張力。有時為了壓好一個拐角，把整床已彈好的絮拆開重彈，寧可延遲吃飯時間也要讓主人滿意，這也算是我們現(xiàn)在提倡的工匠精神吧!

　　纏紗線是一個細活。“纏紗時要氣定神閑。” 周師傅說，“過去沒有現(xiàn)成的紗網(wǎng)，一床被絮要纏上近千根經(jīng)、緯紗線，完全憑靠彈匠用一根細細的牽紗篾，頂部勾著紗線在被絮間穿梭著。纖纖竹枝，顫顫點點，似蜻蜓在雪地中點水;縱橫往來，又似蜘蛛在白絮中織網(wǎng)羅云。用紗線把被絮包裹起來，再用磨盤將它壓平整，一床棉胎才算彈好。”

　　用這套古老、陳舊的彈花工具，再使上這千百年流傳下來的古老彈花工藝，周師傅足足花了四個小時才彈好一床棉被。而現(xiàn)在，彈弓、磨盤被彈花機和又大又重的吊裝在半空中的長方形磨板取代，合上閘刀，按下電門，一個上午可以彈四、五床棉被。周師傅再也不會被十幾斤重的磨盤壓得筋疲力盡。機械化、自動化既提高了生產(chǎn)效率，又減輕了彈花人周師傅的負擔(dān)，這應(yīng)該是個進步。但科技發(fā)展的同時，也把像手工彈花這樣許許多多古老的民間工藝送進了歷史博物館，速度之快，令我們吃驚!

　　四十年來，周師傅有兩個未變。一個不變是鄉(xiāng)音。那濃濃的鄉(xiāng)音與我們對話，如不仔細聽，還真聽不懂。原以為他的戶口已轉(zhuǎn)入了全椒，其實不然。每年閑暇時，周師傅還抽空回溫州老家看看。與那些一夜炒房暴富的溫州老鄉(xiāng)比起來，周師傅說他自己“混水了”，彈了幾十年的棉花，現(xiàn)在依然租人家的一個門店，好歹把三個孩子拉扯成人。按周師傅的話說，在外奔波，最終還得葉落歸根。

　　周師傅另一個未變是體重未變。來時是瘦骨嶙峋，四十年過去了，還像一個風(fēng)一吹就散架之人。說起瘦，周師傅回憶起這段不平凡的經(jīng)歷。到全椒時，三個孩子都不足十歲，不到兩年妻子離異。這樣周師傅又當爸又當媽。如今兩個女兒都已出嫁，小兒子二十多一點，在北京打工?，F(xiàn)在周師傅孤身一人在袁家灣租了房，還是干那彈棉花的老本行。“想讓現(xiàn)在的年輕人學(xué)習(xí)彈花工藝已經(jīng)不可能了。讓我的孩子子承父業(yè)，更是沒門。”周師傅隔著口罩，與我們邊說邊彈。兩床不足三斤的被絮足足彈了六個小時。

　　周師傅微微駝背的身影在小屋漂移，彈錘起落，奏響的音樂韻律合著空蕩房屋里的回聲，此起彼伏。和聲里，潔白的花絮歡騰著，隨風(fēng)飄舞。彈花匠，這個昔日人們離不開的老手藝，隨著房屋里的回聲，正漸行漸遠……

　　公眾號：天府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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