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隨筆:貓在房梁上趴著
生活隨筆:貓在房梁上趴著
公司坐落在北京最繁華的國貿(mào)商區(qū),對面就是銀泰中心,再過去是國貿(mào)中心,聽這些名字就是金錢流動的所在,一時間我又返回了剛回中國的那段時間,那時候我在上海工作,那座大廈位于南京西路和江寧路的交口,名叫中信泰富大廈。
名牌和美女交匯之地,香風陣陣,高跟鞋匆匆,那里路牌標記清晰,你很容易找到路,卻更容易迷路。
夜深的時候街前的大廈里出沒著奔馳寶馬奧迪,車上下來穿著貂皮和套裙的女士,街背后有日劇《深夜食堂》里那種感覺的小飯館,老板和店員很沉默,飯菜的溫度和味道都過得去,我在那里吃牛肉湯和蔥油餅,總揣測來來往往的人都有故事。
同事們對于搬得越來越靠近市中心都蠻開心,但我說在這里你最該擔心的是自己如何待下去和如何離開。
市中心就像《龍族》中的CBD,永遠都是戰(zhàn)場,人們以名牌和笑容為武裝,你要瀟灑地殺進去,再瀟灑地殺出來,沒準再來一記回馬槍。這里只適合留下你的傳說,但這里永遠都不該是你樂意待的地方。
如果你樂意待在戰(zhàn)場上,那么說明你還不真正了解戰(zhàn)場。
在中信泰富廣場的那段時間里,我寫了一本《上海堡壘》,在那部小說里我把上海炸沉了,沉進了黃浦江,從故事情節(jié)來看我多少有那么點討厭那種繁華,后來我來了北京,圍著北京周邊轉(zhuǎn)了一圈,終于又回到了這里。
回到中國的時候我穿著一身西裝,箱子里塞著另外一套,后來我不再穿西裝,我想穿得輕松點舒服點,寫寫書,不再拋頭露面,今年我又定做了好些套西裝,我按照記憶打領(lǐng)帶,用發(fā)膠把頭發(fā)梳上去。其實我覺得有點累,但我還是穿上武裝回到了戰(zhàn)場。
為什么呢?其實我也不知道。
也許還是不甘寂寞吧?
寂寞是我這一生中最大的敵人,就像道心不定的道士或者塵緣不斷的和尚,為了逃避寂寞而入山,又為了逃避寂寞而下山,反反復復,漂泊無定。
唯有一件事是我一直堅持沒有放棄的,那就是寫書,真感謝寫書,即使在最寂寞最悲傷的時候,我都能坐下來寫書,入書如入山,云飄幾萬里,倦乃知返。
前幾日一個蠻重要的合作方來公司考察和開會,我們有個很大的案子要合作,所以我事先準備了PPT跟對方做講解,公司的戰(zhàn)略目標、人員組成、短期長期目標、合作諸方……等等等等。
合作方也抱著尊重和耐心的態(tài)度聽著,大家都神色凝重,其實我很多年不開這類會了,講起來有點陌生,這時候投影屏幕動了動,然后又動了動,我忽然停住了,說,那是我們的貓在屏幕后面。
果然,片刻之后,我們養(yǎng)在公司的那只小貓慫慫地爬了出來,帶點警惕盯著陌生的面孔們。大家冰凍的臉都松弛下來,會議很快結(jié)束了,女孩們抱抱摸摸貓,我們?nèi)コ酝盹垺?/p>
其實我最期待的生活,應該就是雪中的深山里寫書,壁爐里燒柴,貓在房梁上趴著,既完滿又寂寞,只有我心中最好的自己能夠忍受那樣寂寞的生活,并從平淡中體察到安寧?,F(xiàn)在我還做不到,所以我還是要下山。
希望等我回山,我的貓還在房梁上趴著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