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字隨筆3篇(3)
2000字隨筆3篇
2000字隨筆 關(guān)于早戀
因為女兒的出生和幼小,那兩年的初冬都是母親來上海,過了年直到春暖花開才回去的。1992年女兒兩歲多了,我們決定回農(nóng)場過年看奶奶。那年頭春節(jié)回一趟蘇北是一項浩大的工程,其難度絕不亞于今天的農(nóng)民工回鄉(xiāng)。至少提前一兩個星期就要大包小包,籌辦回家的年貨了,那一年我還得買一件厚實點的滑雪衫御寒,蘇北的冬天要比江南冷得多。
火災(zāi)兩年后,在南京路四川路口新開了時尚的“惠羅公司”,里面正好有個高檔滑雪衫的展銷。我對高檔一直是近乎本能的拒絕,但對新穎別致卻情有獨鐘,那年頭滑雪衫在國人的心目中真的就是充滿活力的運動服,只有很少的人會當作棉襖穿的?,F(xiàn)在少有人穿棉襖了,反而成了別開生面的時尚,冬天路人最普遍的外套就是羽絨服,長的束腰過膝,只求輕巧保暖,完全不用在意滑雪衫“胡服騎射”原來寬松簡潔的運動元素。羽絨服一般人們關(guān)心的是的品牌,款式面料與顏色,還有價格的實惠,稍微懂行些的還關(guān)心一件羽絨服用了幾兩絨,更關(guān)心充的是鵝絨還是鴨絨,或是粉碎的雜絨。前些天和一個做羽絨服的老板閑聊,他給我看各種各樣的絨,鵝絨100元一兩,雜絨170元一斤!
“惠羅”當時展示的都是色彩鮮艷款式新穎的滑雪衫,出口轉(zhuǎn)內(nèi)銷的產(chǎn)品,看著真順眼,只可惜沒有適合我穿的,沮喪間走過“第一西比利亞”皮夾克的專柜,正好有一款符合我的尺寸,還附有可脫卸的羊羔皮內(nèi)膽,試穿一番感覺挺好的,就棄滑雪衫的初衷買了下來,就是有點貴,700多塊錢呢,相當于大半年的工資收入,但挑花了眼也逛得累了,懶得再折騰。
春節(jié)前我們?nèi)揖趴谌私Y(jié)伴回家,三個孩子最大的四歲,最小的可能還不滿兩歲,因為擔心婦孺?zhèn)儠灤?,到十六鋪乘一夜的船太受罪,便決定花大價錢,每張船票30元,從吳淞的寶鋼集裝箱碼頭,乘高速客輪兩小時抵達南通港。乘船的時間是大大地縮短了,但高速客輪幾乎是貼著江面“水上飛”,跟著波浪上下起伏,一會兒被高高推上浪峰,一會兒又摔到谷底,象坐飛機遇到氣流那樣,心不停地懸起堵到嗓子眼,又凌空跌落,船底砸在水面上,金屬發(fā)出嘭嘭的巨響,猛烈的撞擊似乎要把五臟六腑都震得粉碎。客艙里一片鬼哭狼嚎,幾乎都在嘔吐,我肯定是特別不容易暈船的人之一,但也感覺頭暈?zāi)垦?、陣陣惡心了,這兩個小時的生死時速,比在“東方紅”客輪上折騰一晚上難熬多了,就算當年乘“長柳輪”由廣州回上海,經(jīng)臺灣海峽一天一夜近20度的搖晃,把老海員楊懷遠也搖暈了,我也沒有那么難受過!
船靠南通港踏上陸地感覺好了許多,但同伙們面如菜色,身體還在搖晃,似乎還沉浸在煉獄里沒有回過神來。但孩子還得抱著,沉重的行李也還得提著,我背起前后兩個沉重的包裹,掙斷了一根背包帶,拿一根大別針將斷頭兩端臨時接起,重新背上行李,領(lǐng)著三家人拖家?guī)Э谄D難地往前走。走了沒幾步背帶又斷了,被撐開的別針在我新買的皮夾克背部扯了個兩公分長的三角口子,心里更加煩悶,“屋漏偏逢連夜雨”,不順心的事接二連三一樁接一樁。周圍一向快樂的男人們沉默了,女人們臉色慘淡,孩子們莫名地哭鬧,連濁浪奔涌的長江上,天色都是陰沉的,晦暗得象要作雪。除了裝出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樂觀模樣,還能怎么樣?
風蕭蕭兮易水寒,其實我此時最想和無邪的孩子們哭作一團。從南通港去到城里的長途客車站,六個大人只買到五張明天一早開往大豐的車票,老話“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真的一點都不假!本來打算冬日陽光,去到狼山景區(qū)玩玩的,眼前整個一幫逃難的老弱病殘,能緩過點精氣神就不錯了,趕緊在車站附近找個旅館住下,攜兒帶女,明兒還要繼續(xù)逃難、顛沛流離。
第二天一早從票販子手里買了一張票,7塊錢的車票,加了5塊錢的“手續(xù)費”。坐上頭班車,抱著孩子、捧著行李,擠在車廂里動彈不得,下午到達大豐,趕上去四岔河的末班車,到小街盡頭的終點站已近傍晚。下得車來一地泥濘,凜冽的西北風吹來“上海農(nóng)場廣播站今天第三次播音現(xiàn)在開始”,折騰了整整兩天,船夫的小臉瘦了幾圈,呆滯的目光神情恍惚,半天也沒看到小東村來接他回家的手扶拖拉機,算了吧,十塊錢叫輛接送勞教家屬的黑車趕快回家,你媽等你還有媳婦孫子回家吃飯呢!第二天早上小五子也爬不起來了,躲在被窩里瑟瑟發(fā)抖,滿臉通紅,發(fā)高燒了。這個年怎么過喲,到了年初四還在燒呢!
到家的第二天太陽出來了,下午小東家來看我,我們坐在窗前的沙發(fā)前曬太陽聊天,我知道他是二諸葛、百事通,就說起新的皮夾克被掛破的事情,他拿過脫衣服看了看,睜著和閉著也差不多,不屑地說:“哦,這個事情太簡單了,買支百得膠回來,三分鐘搞定!”我是急性子,拽著他就往外走,去門市部買回來百得膠,他剪了一小塊碎布,面上涂了膠,又翻出皮夾克破口的內(nèi)側(cè),也涂了膠,過了一會兒,摸摸膠不黏手了,就用鑷子把碎布襯到里面,然后將皮夾克的破處齊縫黏在碎布上,再兩面壓緊,嘿,外面粗看還真的一點也看不出破綻來。他讓我就這樣平放著,明天再穿。小東家有自信,所以一直牙大,眼睛一瞇嘴一嘟,肥肥的小手又白又嫩,抬起輕輕一揮:“你就這樣混好了,一直混到舊了扔掉,這個地方也不會出問題的。”
經(jīng)過艱苦卓絕的搜尋,總算在鑰匙所指處找到疑似當年的殘骸處
果然如此,20多年過去,幾經(jīng)上光上色,直到今天已經(jīng)穿得處處發(fā)白皮面折皺,都找不到當年的補丁在哪了!穿著那么滄桑的皮夾克,有人問我,這是不是象牛仔褲一樣存心做舊的時尚?呵呵,哪里呀,說好聽了是環(huán)保,說難聽了是吝嗇,其實就是穿慣了,多少有點留戀與之相關(guān)的曾經(jīng)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