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淑敏勵志文章3篇
“衰老很重要的標志,就是求穩(wěn)怕變。所以,你想保持年輕嗎?你希望自己有活力嗎?你期待著清晨能在新生活的憧憬中醒來嗎?有一個好辦法——每天都冒一點險。”以上這段話,見于一本國外的心理學小冊子。像給某種青春大力丸做廣告。本待一笑了之,但結尾的那句話吸引了我——每天都冒一點險。
“險”有災難狠毒之意。如果把它比成一種處境一種狀態(tài),你說是現(xiàn)代人碰到它的時候多呢,還是古代甚至原始時代碰到的多呢?粗粗一想,好像是古代多吧。茹毛飲血刀耕火種時,危機四伏。細一想,不一定。那時的險多屬自然災害,雖然兇殘,但比較單純?,F(xiàn)代了,天然險這種東西,也跟熱帶雨林似的,快速稀少,人工險增多,險種也豐1多了。
以前可能被老虎毒蛇害掉,如今是被墜機、車禍、失業(yè)、污染所傷。以前是躲避危險,現(xiàn)代人多了越是艱險越向前的嗜好。住在城市里,反倒因為無險可冒而焦慮不安。一些商家,就制出"險"來售賣,明碼標價,比如"蹦極"這事,實在挺驚險的,要花不少錢,算高消費了。且不是人人享用得了的,像我等體重超標,一旦那繩索不夠結實,就不是冒一點險,而是從此再也用不著冒險了。
窮人的險多呢還是1人的險多?粗一想,肯定是窮人的險多,爬高上低煙熏火燎的,惡劣的工作多是窮人在操作。但1人錢多了,去買險來冒,比如投資或是賭博,輸了跳樓飲彈,也擴大了風險的范疇。就不好說誰的險更多一些了??磥?,險可以分大小,卻是不宜分窮1的。
險是不是可以分好壞呢?什么是好的冒險呢?帶來客觀的利益嗎?對人類的發(fā)展有潛在的好處嗎?壞的冒險又是什么呢?損人利己奪命天涯?嗨!說遠了。我等凡人,還是回歸到普通的日常小險上來吧。
每天都冒一點險,讓人不由自主地興奮和躍躍欲試,有一種新鮮的挑戰(zhàn)性。我給自己立下的冒險范疇是:以前沒干過的事,試一試。當然了,以不犯錯為前提。以前沒吃過的東西嘗一嘗,條件是不能太貴,且非國家保護動物(有點自作多情。不出大價錢,吃到的定是平常物)
可惜因眼下在北師大讀書,冒險的半徑范圍較有限。清晨等車時,悲哀地想到,"險"像金戒指,招搖而糜費。比如到西藏,可算是大眾認可的冒險之舉,走一趟,費用可觀。又一想,早年我去那兒,一文沒花,還給每月6元的津貼,因是女兵,還外加7角5分錢的衛(wèi)生費。真是占了大便宜。
車來了。在車門下擠得東倒西歪之時,突然想起另一路公共汽車,也可轉乘到校,只是我從來不曾試過這種走法,今天就冒一次險吧。于是扭身退出,放棄這路車,換了一趟新路線。七繞八拐,擠得更甚,費時更多,氣喘吁吁地在差一分鐘就遲到的當兒,撞進了教室。
不悔。改變讓我有了口渴般的緊迫感。一路連顛帶跑的,心跳增速,碰了人不停地說對不起,嘴巴也多張合了若干次。
今天的冒險任務算是完成了。變換上學的路線,是一種物美價廉的冒險方式,但我決定僅用這一次,原因是無趣。
第二天冒險生涯的嘗試是在飯桌上。平常三五同學合伙吃午飯,AA制,各點一菜,盤子們匯聚一堂,其樂融融。我通常點魚香肉絲辣子雞丁類,被同學們譏為"全中國的鄉(xiāng)鎮(zhèn)干部都是這種吃法"。這天憑著巧舌如簧的菜單,要了一盤"柳芽迎春",端上來一看,是柳樹葉炒雞蛋。葉脈寬得如同觀音凈瓶里灑水的樹枝,還叫柳芽,真夠謙虛了。好在碟中綠黃雜糅,略帶苦氣,味道尚好。
第三天的冒險頗費思索。最后決定穿一件寶石藍色的連衣裙去上課。要說這算什么冒險啊,也不是櫻桃紅或是帝王黃色,藍色老少咸宜,有什么穿不出去的?怕的是這連衣裙有一條黑色的領帶,好似起錨的水兵。
衣服是朋友所送,始終不敢穿的癥結正因領帶。它是活扣,可以解下。為了實踐冒險計劃,鉚足了勇氣,我打著領帶去遠航。渾身的不自在啊,好像滿街筒子的人都在議論。仿佛在說:這位大媽是不是有毛病啊,把禮儀小姐的職業(yè)裝穿出來了?極想躲進路邊公廁,一把揪下領帶,然后氣定神閑地走出來。為了自己的冒險計劃,咬著牙堅持了下來,走進教室的時候,同學友好地喝彩,老師說,哦,畢淑敏,這是我自認識你以來,你穿的最美麗的一件衣裳。
三天過后,檢點冒險生涯,感覺自己的膽子比以往大了點。有很多的束縛,不在他人手里,而在自己心中。別人看來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在本人,也許已構成了繭鞘般的裹脅。突破是一個過程,首先經(jīng)歷心智的拘禁,繼之是行動的惶惑,最后是成功的喜悅。
畢淑敏勵志文章 我很重要
當我說出“我很重要”這句話的時候,頸項后面掠過一陣戰(zhàn)栗。我知道這是把自己的額頭裸露在弓箭之下了,心靈極容易被別人的批判洞傷。許多年來,沒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表示自己“很重要”。我們從小受到的教育都是——“我不重要”。
作為一名普通士兵,與輝煌的勝利相比,我不重要。
作為一個單薄的個體,與渾厚的集體相比,我不重要。
作為一位奉獻型的女性,與整個家庭相比,我不重要。
作為隨處可見的人的一分子,與寶貴的物質(zhì)相比,我們不重要。
我們——簡明扼要地說,就是每一個單獨的“我”——到底重要還是不重要?
我是由無數(shù)星辰日月草木山川的精華匯聚而成的。只要計算一下我們一生吃進去多少谷物,飲下了多少清水,才凝聚成一具美輪美奐的軀體,我們一定會為那數(shù)字的龐大而驚訝。平日里,我們尚要珍惜一粒米、一葉菜,難道可以對億萬粒菽粟億萬滴甘露濡養(yǎng)出的萬物之靈,掉以絲毫的輕心嗎?
當我在博物館里看到北京猿人窄小的額和前凸的吻時,我為人類原始時期的粗糙而黯然。他們精心打制出的石器,用今天的目光看來不過是極簡單的玩具。如今很幼小的孩童,就能熟練地操縱語言,我們才意識到已經(jīng)在進化之路上前進了多遠。
我們的頭顱就是一部歷史,無數(shù)祖先進步的痕跡儲存于腦海深處。我們是一株億萬年蒼老樹干上最新萌發(fā)的綠葉,不單屬于自身,更屬于土地。人類的精神之火,是連綿不斷的鏈條,作為精致的一環(huán),我們否認了自身的重要,就是推卸了一種神圣的承諾。
回溯我們誕生的過程,兩組生命基因的嵌合,更是充滿了人所不能把握的偶然性。我們每一個個體,都是機遇的產(chǎn)物。
常常遙想,如果是另一個男人和另一個女人,就絕不會有今天的我……
即使是這一個男人和這一個女人,如果換了一個時辰相愛,也不會有此刻的我……
即使是這一個男人和這一個女人在這一個時辰,由于一片小小落葉或是清脆鳥啼的打攪,依然可能不會有如此的我……
一種令人悵然以至走入恐懼的想象,像霧靄一般不可避免地緩緩升起,模糊了我們的來路和去處,令人不得不斷然打住思緒。
我們的生命,端坐于概率壘就的金字塔的頂端。面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我們還有權利和資格說我不重要嗎?
對于我們的父母,我們永遠是不可重復的孤本。無論他們有多少兒女,我們都是獨特的一個。
假如我不存在了,他們就空留一份慈愛,在風中蛛絲般飄蕩。
假如我生了病,他們的心就會皺縮成石塊,無數(shù)次向上蒼祈禱我的康復,甚至愿災痛以十倍的烈度降臨于他們自身,以換取我的平安。
我的每一滴成功,都如同經(jīng)過放大鏡,進入他們的瞳孔,攝入他們心底。
假如我們先他們而去,他們的白發(fā)會從日出垂到日暮,他們的淚水會使太平洋為之漲潮。面對這無法承載的親情,我們還敢說我不重要嗎?
我們的記憶,同自己的伴侶緊密地纏繞在一處,像兩種混淆于一碟的顏色,已無法分開。你原先是黃,我原先是藍,我們共同的顏色是綠,綠得生機勃勃,綠得蒼翠欲滴。失去了妻子的男人,胸口就缺少了生死攸關的肋骨,心房裸露著,隨著每一陣輕風滴血。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就是齊斬斬折斷的琴弦,每一根都在雨夜長久地自鳴……面對相濡以沫的同道,我們?nèi)绦恼f我不重要嗎?
俯對我們的孩童,我們是至高至尊的惟一。我們是他們最初的宇宙,我們是深不可測的海洋。假如我們隱去,孩子就永失淳厚無雙的血緣之愛,天傾東南,地陷西北,萬劫不復。盤子破裂可以粘起,童年碎了,永不復原。傷口流血了,沒有母親的手為他包扎。面臨抉擇,沒有父親的智慧為他謀略……面對后代,我們有膽量說我不重要嗎?
與朋友相處,多年的相知,使我們僅憑一個微蹙的眉尖、一次睫毛的抖動,就可以明了對方的心情。假如我不在了,就像計算機丟失了一份不曾復制的文件,他的記憶庫里留下不可填補的黑洞。
夜深人靜時,手指在撳了幾個電話鍵碼后,驟然停住,那一串數(shù)字再也用不著默誦了。逢年過節(jié)時,她寫下一沓沓的賀卡。輪到我的地址時,她閉上眼睛……許久之后,她將一張沒有地址只有姓名的賀卡填好,在無人的風口將它焚化。
相交多年的密友,就如同沙漠中的古陶,摔碎一件就少一件,再也找不到一模一樣的成品。面對這般友情,我們還好意思說我不重要嗎?
我很重要。
我對于我的工作我的事業(yè),是不可或缺的主宰。我的獨出心裁的創(chuàng)意,像鴿群一般在天空翱翔,只有我才捉得住它們的羽毛。我的設想像珍珠一般散落在海灘上,等待著我把它用金線串起。我的意志向前延伸,直到地平線消失的遠方……沒有人能替代我,就像我不能替代別人。
我很重要。
我對自己小聲說。我還不習慣嘹亮地宣布這一主張,我們在不重要中生活得太久了。
我很重要。
我重復了一遍。聲音放大了一點。我聽到自己的心臟在這種呼喚中猛烈地跳動。
我很重要。
我終于大聲地對世界這樣宣布。片刻之后,我聽到山岳和江海傳來回聲。
是的,我很重要。我們每一個人都應該有勇氣這樣說。我們的地位可能很卑微,我們的身分可能很渺小,但這絲毫不意味著我們不重要。
重要并不是偉大的同義詞,它是心靈對生命的允諾。
人們常常從成就事業(yè)的角度,斷定我們是否重要。但我要說,只要我們在時刻努力著,為光明在奮斗著,我們就是無比重要地生活著。
讓我們昂起頭,對著我們這顆美麗的星球上無數(shù)的生靈,響亮地宣布——我很重要。
畢淑敏勵志文章 人生本沒有意義
我有過若干次演講的經(jīng)歷,面對醫(yī)學博士到紐約貧民窟的孩子等各色人群,我都會直率地說出對問題的想法,在我的記憶中,有一次的經(jīng)歷非常難忘。
那是一所很有名望的大學,約過我好幾次了,說學生們期待和我討論。我一直推辭,我從骨子里不喜歡演說。每逢答應這一樁公差,就要莫名地緊張好幾天。但學校方面很執(zhí)著,在第N次邀請的時候說,該校學生思想之活躍甚至超過了北大,會對演講者提出極為尖銳的問題,常常讓人下不了臺,有時演講者簡直是灰溜溜地離開學校。
聽他這么一講,我的好奇心就被激勵起來,我說我愿意接受挑戰(zhàn)。于是我們就商定了一個日子。
那天,大學的禮堂擠得滿滿的,當我穿過密密的人群走向講臺的時候,心里涌起了怪異的感覺,好像是批斗會場,不知道今天會有怎樣的場面出現(xiàn)。果然,從我一開始講話,就不斷有條子遞上來,不一會兒,就在手邊積成了厚厚的一堆,好像深秋時節(jié)被清潔工掃起的落葉。我一邊演講,一邊猜測,不知樹葉中潛伏著怎樣的思想炸彈。講演告一段落,進入回答問題階段,我迫不及待地打開堆積如山的紙條。那一瞬間,臺下變得死寂,偌大的禮堂仿佛空無一人。
我看完了紙條說,有一些表揚我的話,我就不念了。除此之外,紙條上提得最多的問題——“人生有什么意義?請你務必說真話,因為我們已經(jīng)聽過太多言不由衷的假話了。”
我念完這個紙條后,臺下響起了掌聲。我說今天你們提出的這個問題很好,我會講真話。我在西藏阿里的雪山之上,面對著浩瀚的蒼穹和壁立的冰川,如同一個茹毛飲血的原始人,反復地思索過這個問題。我相信,一個人在他年輕的時候,是會無數(shù)次地叩問自己——我的一生,到底要追索怎樣的意義?
我想了無數(shù)個晚上和白天,終于得到了一個答案。今天,在這里,我將非常負責地對大家說,我思索的結果就是:人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這句話說完,全場出現(xiàn)了短暫的寂靜,如同曠野。但是,接著就響起了暴風雨般的掌聲。
那是我在講演中獲得最激烈的掌聲。在以前,我從來不相信有什么“暴風雨”般的掌聲這種神話,覺得那只是一個拙劣的比喻。但這一次,我相信了。我趕快用手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但掌聲還是綿延了若干時間。
我說,大家先別忙著給我掌聲,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我說人生是沒有意義的,這不錯,但我們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確立一個意義。
是的,關于人生的意義的討論,充斥在我們的周圍。很多說法,由于熟悉和重復,已讓我們從熟視無睹滑到了厭煩??墒?,這不是問題的真諦。真諦是,別人強加給你的意義,無論他多么正確,如果它不曾進入你的心理結構,它就永遠是身外之物。比如我們從小就被家長灌輸過人生意義的答案。在此后的漫長歲月里,諄諄告誡的老師和各種類型的教育,也都不斷地向我們批發(fā)人生意義的補充版。但是,有多少人把這種外在框架,當成了自己內(nèi)在的標桿,并為之定下了奮斗終生的決心?
那一天結束之后,我聽到了有的同學說,我覺得最大的收獲是聽到了一個活生生的中年人重新評說,人生是沒有意義的,但你要為之確立一個意義。